第三十四章
爬完意亭山後,衛窈窈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第四天小腿依舊殘留了一絲酸脹,但她還是爬起來找了聞瑾。
大概是早得了孟紓丞的吩咐,聞瑾不慌不忙地捧著一隻匣子就去了。
三寸寬五寸長的匣子分上下兩層,上麵放著碼得整齊的碎銀子,下麵是一遝銀票。
碎銀子全是新銀剪的,銀票則都是官票,買些小東西或是大件都很方便。
聞瑾看著伏在八仙桌上拿戥子稱銀子玩的衛窈窈,眼神複雜,恐怕便是京城?府裡有嫁妝私產的太太小姐們的手頭都沒有她寬裕,更不用說靠公中養著,每月領月銀的爺們兒了。
畢竟三老爺可是把自己私庫打開讓這位揮霍了,誰也比不過啊!
孟紓丞從外頭回來,見正院異常安靜,抬腳去了耳房,剛進過房門,就看到背對著他,跪坐在羅漢榻上,專注地做著事情的衛窈窈。
陳嬤嬤和月娘放下手裡的活計,悄聲退了出去。
臥房裡忽而響起一道清脆地撥弄算盤珠子的聲音,孟紓丞走到衛窈窈身後。
衛窈窈身前不大的炕桌上堆滿了東西,有筆墨紙硯,戥稱,算盤,紅紙……
她一手執著筆,一手打著算盤,手邊堆滿了拇指指甲蓋大小泛著幽幽白光的銀錁子。
孟紓丞眉梢微揚,她在記賬?
桌案投下了一片陰影,衛窈窈回頭,才發現孟紓丞回來了,剛要張口,又趕忙撂下筆,手忙腳亂地收拾炕桌上的東西。
孟紓丞坐到她對麵,拿起壓在鎮紙下的樣式花哨的彩色花箋,看著上麵的字跡:“你習的是繆體?”
衛窈窈一個不注意竟讓他拿走了,連忙伸手去搶:“什麼?”
看她小臉急得通紅,整個人都支在桌上,孟紓丞把花箋還給她,扶穩炕桌:“坐好。”
衛窈窈粗粗算了算今日聞謹取給她的銀票和碎銀子,加起來都上千兩了,她忍不住心動,打著存一部分做自己私房錢的主意收了一半起來,又拿了漂亮的花箋做了一本賬冊記錄。
雖然錢是孟紓丞送給她花的,但她用來存私房錢,總有直接搬他私庫的嫌疑,被他看到,衛窈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衛窈窈也知道藏不住了,抱住花箋,咽了咽喉嚨,緊張的地盯著他。
孟紓丞神色淡淡的,將腳抬起踩到腳踏上,手指整平衣擺,再把快掉下桌的硯台往裡推了推:“既給了你,如何使用,是攢著,還是做旁的花銷,都憑你自己做主。”
衛窈窈鬆了一口氣,開口,聲音還有小:“你方才說的繆體是什麼?”
“你的筆墨形似書法名家繆鄢仙。”
若非筆力氣韻不同,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孟紓丞第一眼看到,也意外了一下,再細看才看出破綻,繆鄢仙書法飄逸瀟灑,風骨爛漫,而從衛窈窈行筆就可看出她耐心不足,斷筆突然。
不過繆鄢仙書法雖影響頗廣,但因為字跡不夠端莊,學他書法的人並不多。
更何況衛窈窈還是女子,習繆體的更少了。
衛窈窈自然記不起自己是和誰學的,她下意識地問。“他的書法很值錢嗎?”
孟紓丞臉上忍不住露了一個笑,指著遠處牆上的條幅:“如此一副真跡當值百兩。”
衛窈窈看過去,四個字便值一百兩啦。
那是挺值錢的。
孟紓丞屈指在案上敲了兩下:“彆動歪心思。”
衛窈窈眼神虛飄了一下,但陣仗卻是不能輸的,她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胸膛:“我才沒有!而且你不是說我隻是形似嗎!很容易被人拆穿的!”
聽她的意思,她還真想過賣贗品?
孟紓丞歎了一聲,慢慢道:“缺錢就去賬房支,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做。”
衛窈窈下巴使勁兒地啄了啄,心裡不免有些氣悶,她隻是隨便想一想嘛!沒有說真的要去做壞事。
她的心思真不歪啊!
衛窈窈想要解釋,可看孟紓丞氣定神閒的模樣,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思來想去,衛窈窈索性撒手不管了,就這樣吧!隨他怎麼想!反正她也不虧,算一算,她還是賺了呢!她要趕快把錢花掉,再去賬房取,一定要掏光他的私庫!
孟紓丞自然不知道她這偉大的誌向,像是不經意地開口:“後日願不願意與我一起去魏家做客?”
“魏家?”衛窈窈疑惑。
“是我的一個學生。”孟紓丞笑著說。
衛窈窈輕輕地問:“我去會不會不太合適?”
看她躊躇猶豫的神情,孟紓丞眸色暗了暗,烏黑冷靜的眸光泛著柔和,薄唇微微牽起,語氣鄭重:“不會。”
衛窈窈被他看著,莫名有些慌張:“那好吧,在濟寧嗎?我要準備什麼嗎?”
那天要梳什麼發髻,穿什麼衣裳呢?就給她一日準備,會不會來不及?她想著便要起身去翻衣櫃。
孟紓丞聞言微笑著說:“在滋陽,不必太過隆重隻是尋常家宴。”
“那我們要去兗州啊?”衛窈窈說。
“我可以去兗州城裡逛一逛嗎?我不亂走,好嗎?”她滿臉期待。
孟紓丞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嗯了一聲:“好。”
魏家辦的是晚宴,他們早上去兗州,到了兗州正是晌午,途中在驛站用過午膳,進城後孟紓丞去官署,而衛窈窈就帶著人去逛街了。
傍晚,孟紓丞從官署裡出來,上了馬車,卻沒看到衛窈窈。
孟紓丞撩開車簾,聽景碩稟道:“娘子在瑞鑫街,還沒回來。”
孟紓丞無奈,放下車簾,吩咐車夫去瑞鑫街。
兗州的瑞鑫街整整一條街都是售賣金銀珠寶的首飾鋪,在周圍州府中很有些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