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宋鶴元強作鎮定地看著景碩:“景統領這是何意?何故攔住我回綠玉館的路?”
綠玉館雖和沉楹堂隔著一條月牙湖,但從花廳回去,的確要同一段路,宋鶴元漸漸地挺直了腰。
“二爺這並不是回綠玉館的路。”景碩微微側身,讓他看清他身後的路。
宋鶴元微楞,這才瞧見這是與綠玉館相反的方向。
跟著衛窈窈,他下意識的以為他們是回沉楹堂。
景碩淡淡地說:“想必是夜色迷人,讓二爺看迷了眼,忘了回院子的路,又或是二爺回府這半年還未記得自己住在哪兒?”
宋鶴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景統領說,說笑了,我晚膳用多了,繞著園子走一走,正好消消食。”
景碩點了點頭:“那便好,二爺記得自己的路就好。”
“三老爺關心子侄,吩咐我給二爺帶句話,還望二爺記下。”
宋鶴元擺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盯著他,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
景碩麵無表情的手裡的紙箋遞給他。
宋鶴元接下,打開看見了一幅對子。
是孟紓丞的筆墨:“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三老爺希望二爺能永遠記得這句話,時刻警醒著自己,不要想不想的念頭,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不要拿不該拿的東西,不要惦記不該惦記的人,否則……”
“二爺沒有後悔的機會。”
景碩說完便離開了。
宋鶴元用力捏著紙箋,忽然撕碎,揮出手臂,又頓了頓,默默地垂下,將碎片攥在手心,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轉身往綠玉館走。
飛奔回綠玉館,直接往臥房跑去,宋鶴元關上屋門,從床下拉出一隻小匣子,匣子上的鎖尚且完整,並沒有撬開過的痕跡,他稍稍安心,從腰間的香囊中取出鑰匙。
“咯噔”一聲,鎖開了。
宋鶴元握著銅片搭扣,才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他深呼吸,將鑰匙和鎖放到一旁,打開匣子。
他盯著匣子看了好半響,突然拿起匣子往牆上摔去,木匣子四分五裂,而裡麵沒有任何東西。
他的那些銀票,地契全都沒有了。
宋鶴元用儘力氣,往後跌坐在地上,一定是孟紓丞拿走的,一定是他,他肯定全都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衛禕竟然全都告訴他了!
宋鶴元撐著床板爬起來,絆著腳往外跑,拉住門框,卻不見下一步動作。
他轉頭看著被他丟在地上的一團碎紙,想起了孟紓丞的警告,慢慢收了手,不敢再輕舉妄動。
宋鶴元背後竄出一股涼意,孟紓丞究竟知道多少,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回想以往他看自己的目光,冷靜沉著,波瀾不驚,就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他與衛禕的關係。
但他能不留痕跡地拿走他的東西,能不動聲色地警告他,就代表他知道這一切。
是警告,也是威脅吧!
宋鶴元回想剛才景碩不屑和輕蔑的眼神,心裡便突生起一股惱意和恥辱,不過一個小護衛罷了。
那是不是在孟紓丞眼裡,他就像個跳梁小醜?宋鶴元握拳用力捶了捶門,來回深呼吸,壓下心頭的恐慌和無措。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會站得比他更高。
但現在惹上孟紓丞,他絕對沒有勝算,不過他鎮國公府的二爺,是鎮國公的親孫子,是孟大老爺的親生兒子,隻要他什麼都不做,孟紓丞就沒有理由動他。
一定要冷靜,再冷靜,他還有機會,一定要從長計議,不能著急,不能著急!
宋鶴元將碎裂的木匣子撿起來,剛平複的心情又有了波動,想起那些銀兩,忍不住的心煩。
雖然喬氏待他很好,送他不少田莊鋪子,但現銀沒有多少,他的手頭也並不寬鬆,得想辦法弄些錢,若他什麼都拿不出來,光有個孟二爺的名頭,也不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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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頂軟轎隻在後宅行走,形製並不寬敞,衛窈窈坐在裡麵得和孟紓丞腿貼著腿。
衛窈窈身上沾了晚宴上仔雞湯鍋的味道,在狹小的轎廂內散發著濃鬱的氣味,想忽視都沒有辦法忽視。
而孟紓丞剛從宮裡回來,尚且穿著端肅的官袍,染了滿身的墨香,他早出晚歸,而她每日瀟灑,兩相對比,讓衛窈窈心裡多少有那麼一絲絲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