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全封閉型勞改印刷廠開始印刷全國統一高考卷。
其中兩名負責印刷的犯人分彆從自己排印的、以及彆的機器排印的樣機處盜取試卷清樣共六門科目。
全封閉型勞改印刷廠高高豎起的圍牆之外, 有人在此早早等候, 收到牆內扔出來的鐵盒,匆忙藏進袋子中便埋頭離開。
鐵盒中有六門高考卷子,分彆為語數英、物化史。
雖然不是九門科目齊全, 但也足夠乾一票大的。
6月20日, 鐵盒登上火車。
6月22日, 抵達南越省, 鐵盒落在某個以長京市為據點的校外輔導班手中。
6月23日,該校外輔導班以幫助輔導為名,大量招收、篩選中等成績且有所提高的學生。
該輔導班和學生的家長商討, 保證輔導質量,保證他們的子女能夠上重點大學, 而輔導費用高達2000元。
唯一的條件是他們必須對此次輔導保密, 並且這是一次全封閉性的輔導。
之後,該輔導班聯係在南越省數個城市中的據點, 要求所有成員招收最多十五名學生,絕不可增多。
同一時間, 陳星派出去的群眾演員順利打入內部,那些扮演子女的年輕演員拿著假學生證進入全封閉性的輔導班,拍攝下輔導老師要求他們熟背的試卷題目及答案
劉春禾正在為錢而煩惱時, 校外輔導班聯係到她, 要求再合作一次。
原來位於長京市據點的該校外輔導班曾和劉春禾合作過數次,由劉春禾盜取市一中的試卷交給校外輔導班。
校外輔導班根據試卷題目教導學生, 學生得以獲取高分,滿足家長要求,而輔導班獲取的利益會分成給劉春禾。
劉春禾誤以為是要她盜竊試卷,她有些煩躁的拒絕:“現在整個學校都在備戰高考,沒時間準備下次的考試。”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告訴她:“這次不需要你提供試卷,隻需要你介紹學生生源給我們。”
劉春禾:“你們想乾嘛?”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劉老師最近缺錢吧?”
劉春禾不耐煩:“關你們什麼事?”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我們是想跟你做筆生意,隻要合作成功,我們輔導班就能上市,而你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劉春禾:“什麼生意?”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你正帶著的高三重點班,班裡某些學生家庭背景不一般。不如,把他們介紹進我們輔導班。”
劉春禾嘲笑:“你們輔導班的水平真以為我不知道?學生成績明顯提高,還不是因為我給你們的試卷的功勞?”
她也想討好班裡某些學生,替自己丈夫鋪路,問題是她敢得罪嗎?
現在是高考!
不是小打小鬨的模擬考,還能經由她來泄露幾道題目。
這群人貪心不足也彆來連累她。
劉春禾當即拒絕:“三模已經過了,接下來就是高考。你們還敢把手伸到高考去?這回我可泄不了題,你們歇歇吧。”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事情要是成功,你不僅可以拿到兩萬塊,還能讓學生家長感激。到時候,你丈夫升職輕而易舉。另外,難道你想在教導主任的位置乾一輩子?就沒想過當上副校長、校長?”
每一句話都直戳劉春禾軟肋,她缺錢,渴望丈夫成功升職擔任副局,同時也恨透了上麵的人不讓她升職。
她在這教導主任的位置坐了那麼多年,多少人麵上溫和,背地裡還不是笑她走後門?
要是她班裡帶出幾個重點大學學生,年末評職稱豈不是有望副校的位置?
劉春禾猶豫:“那是高考,你們敢碰?”
校外輔導班的老師:“你說笑了,我們隻是幫學生輔導,又不是作弊。”
劉春禾眼神閃爍,她跟這輔導班合作超過十次,有沒有真材實料還能不知道?
他們手裡肯定有卷子,涉及高考,一個不慎,可是要坐牢的!
可是,誘惑力太大,根本沒辦法拒絕。
她咬牙,狠下心說道:“行!但我隻負責介紹學生,其他破事彆扯上我。”
“你放一百個心,不會有事。”
6月30日。
全封閉性輔導班結束,所有考生回家等待高考。
駱白從陳星手中拿到一份錄像帶,找到文博新。
文博新將兩所中學初三和高三最近幾次模擬考成績起伏過大的學生放到駱白麵前,當然學生的名字打了碼,分彆以A、B為代稱。
“這十幾名學生前後成績變化過大,上一門考試中,總分成績不到兩百,下次考試卻可以到達四百甚至五百。後麵的幾次考試也穩定在四五百分左右,而前麵三年,他們並沒有特彆耀眼的學習成績。”
“你之前暗示我,應該就是懷疑他們成績起伏太大有問題吧。不過,我也查過,他們成績突然提升是在報名參加輔導班之後的事。”
駱白:“您覺得學生是在參加輔導班特彆輔導後,成績才飆升?”
文博新沉默片刻:“你都不信的事,我會相信?”
輔導班再好,好得過正規學校?
哪怕真的輔導能力很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讓‘一群’沒有基礎的差生變成優等生。
文博新歎氣:“高考後再說。對了,你找我有事?”
駱白:“哦,提醒您做好準備,注意請小心,彆被潑臟水了。”
文博新:“??你想說什麼?”
駱白拿出錄像帶:“給您看個東西。”
二十分鐘後,文博新‘蹭’地站起,惱怒不已,連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
“膽大包天!!”
“這群人,是在有組織犯罪,他們在觸犯法律!知法犯法,為了賺那點錢,連良知都能丟!”
“他們乾這事有多久了?去年是不是也這麼乾過?還有替換學籍和高考成績是怎麼回事?駱白,你得說清楚——算了,我直接找局長、找上省教育廳,這份錄像帶放我這兒。我得掃清這群毒瘤!”
文博新氣得臉紅脖子粗,駱白倒是平靜。
駱白:“我勸您三思,彆這麼做。”
文博新瞪著駱白:“你想包庇他們?”
駱白:“文科長,這是顆擴散出來的毒瘤,藏著很多我們不知道的勢力。一個小小的輔導班能發展到現如今的地步,連高考都敢染指,您覺得背後牽涉到多少人?長京市多少人家裡子女正麵臨高考,這些人中又有多少企業老總?隻要他們養著這些輔導班,這些靠作弊活下來的輔導班就會層出不窮的出現。”
文博新臉一僵,逐漸冷靜下來。
他確實沒想那麼多,單單看到那些關係千萬學子未來命運的高考卷子被這樣隨意買賣,氣憤就足以衝潰他的理智。
現下看來,倒還不如駱白一個小孩冷靜。
他坐下來,捋順思路,卻發現整件事情棘手得可怕。
文博新點煙,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開始是憤怒,後來卻是因為想通某些事情而悲憤交加。
“至少,高考不能被當成買賣賺錢的市場。”
“可是您現在揭發他們,大不了就是被查封。查封過後,還有其他輔導班起來。南越省教育係統不成熟,容易鑽空子,鑽空子的人多,牽涉的人就更多。一次高考作弊被阻止,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屢禁不止。”
輔導班能猖獗至此,還不是因為廣大家長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考上重點大學?
不管是否作弊,結果是美好的,就足夠。
利用錢的力量收買部分沒有師德者,明目張膽換取他人的高考成績,甚至改名換姓頂替彆人貨真價實的學籍,就是這個年代教育係統不成熟的弊端。
“你什麼打算?”
“刮骨療毒囉,既然是毒瘤,那就連根挖出來。”
文博新皺眉,心情沉重,他大概猜得出駱白話裡的意思。
瘋狂,隻能用瘋狂來形容。
整個長京市——不!整個南越省教育行業會因此瘋狂做法大受打擊,甚至一蹶不振。
駱白:“高考後,成績下來,再進行揭發。分數和答案就是實實在在的證據,想逃也逃不了。現在揭發,是能把損失降到最小,但不能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當然,南越省、長京市的教育將會陷入很長的萎靡時期,恥辱牢牢刻印在南越省教育行業以及所有從事教育行業者的頭上。”
話說得明明白白,不含欺瞞誘騙,端看文博新如何取舍。
駱白起身:“我信任文科長為人,您有著蠅營狗苟之輩所沒有的勇氣和正直,也有著安於現狀者所沒有的冒險革新精神。”
留下錄像帶,駱白走到門口:“文科長,養癰成患而刮骨去毒啊。”
文博新沒有挽留,坐在沙發上抽煙,盯著錄像帶失神
陳星得知他把錄像帶留在文博新那裡,抱頭崩潰:“寶哥!大寶哥!他要是把錄像帶送到警局我們就功虧一簣你懂嗎?我花了大把錢購買無線攝像頭不是讓你當正義使者啊!”
駱白拍拍陳星肩膀,優哉遊哉說道:“彆緊張,深吸氣,放輕鬆。這事兒本來就不該我們出頭,得罪文教局和某局,還有挽救機會。得罪各行各業,你怎麼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陳星如遭雷劈:“你當初沒說這些。”
駱白冷靜:“哦,說了還怎麼坑你?”
陳星扭頭問小八:“他是不是提到‘坑’這字眼?”
小八點頭。
陳星悲憤:“駱白,我跟你沒完!!”
駱白:“……讓其他人吸引火力,到時錄像帶播放出去,你的署名權沒人剝奪。再說了,你還真想轉行當記者不成?”
陳星可憐巴巴:“什麼意思?”
駱白:“寫個相關題材的劇本,關於高考、教育體製和改革,既要批判也要頌揚,記得把握好節奏,激動人心一些。然後,順便借錄像帶宣傳。你瞅瞅,有哪個導演像你這麼牛的,讓時事新聞給你免費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