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若是方便的話,咱們今兒就將這個契書誒擬下來。”張管事做事麻溜,能一次定的生意沒必要多花功夫去弄。
葉嘉也是個爽快人,滿口答應。
契書擬定以後,雙方簽字畫押。張管事就跟葉嘉說了下一次他們去西域押貨的日子。因著地理位置的便宜,程家每年跑西域五國有兩到三趟。具體能做多少生意就看當時押送的鏢有多少。
下一次押鏢的日子是,來年的正月。
葉嘉點了點頭,跟張管事約定了十二月底交貨。這廂就帶著阿玖和契書一並回了周家。
騾車走得快,他們下午出發到周家時天還沒黑。但是到了門口,雪忽然就降下來。天說冷就真的冷,寒風加大雪,坐在馬車裡葉嘉都感覺到手腳冰涼。她手裡捏著三年的契書,忍著沒笑。進了屋,她帽子一摘就沒忍住笑出來:“娘,又簽了個大單!”
大單小單的,起先不大好懂,後來餘氏聽葉嘉說多了也就懂了她的意思。一看她這眉開眼笑的樣子就忍不住也高興起來:“那可真是……今兒咱全家喝一壺?”
葉四妹早已出了月子,白日裡把孩子抱到前院這邊跟餘氏一塊磨豆子乾活,順帶看孩子。
葉五妹才鎖鋪子沒多久,如今人在後廚,炸薄脆。論起做朝食,葉五妹比葉嘉執著堅持的多。葉嘉如今見到了大錢,都不把朝食攤子那點小錢看在眼裡。
“把五妹也叫過來吧!咱今兒又是可以好好慶祝的一日!”
葉嘉最愛弄這些獎勵了,每次她完成什麼事或者拿了好的生意就會獎勵自家人一回。彆小看這一頓飯,總能叫一家人鬥誌高昂,高興好些天。
餘氏沒忍住喜笑顏開,叫葉嘉先去拎點熱水洗漱一下,自己則從門後頭摸出一把傘就出去叫人。
冬日裡是真的冷,葉嘉也是到這邊以後才理解了為何西北無論是漢子還是婆娘都能喝酒。實在是天冷了,沒有彆的法子暖身子。一口烈酒喝下去,能從肚子燒到心口上。雖說入口難,但喝慣了是真的好。因著餘氏帶著,葉嘉跟葉四妹幾個也染上了小酌的習慣。
大雪天自然是吃羊肉鍋子,上回葉嘉怎麼做的鍋子,葉五妹在一旁瞧著早就學會了。這回都不必葉嘉動手,姐妹幾個一通忙活就把鍋子給弄出來,葉五妹動手做的比葉嘉做的還好。
“你這手也不知怎麼長得,怎麼就同樣的菜到你手裡味道就是好。”葉嘉也納悶,按理說她做飯也很好吃。若是沒天賦,她哪裡能有這麼多耐心搗鼓吃食。
“那姐你是沒吃過四姐做的,”葉五妹笑眯了眼睛,“四姐那雙手才是真的巧!”
葉嘉是沒吃過葉四妹做飯。但以後做吃食的生意若是做大了肯定得要人。若是葉四妹當真手藝很驚人,她也不介意叫她跟五妹一起幫襯。畢竟阿玖這裡,葉嘉是打定了主意要叫他幫著跑商。明年正月跟程家押貨去西域的人,葉嘉心裡偷偷先定了阿玖。至於能不能成,自然是談談再說。
“那感情好,往後咱家鋪子做的好了,四妹若是空了也能來幫你。”
葉五妹笑眯眯的,也不小氣:“聽姐安排。”
吃鍋子就容易得多,湯是早就燉好的。炒鍋底也簡單,葉五妹這邊炒熟了把湯到進去。再把上回的小爐子拿出來煮上,片好了肉洗好了菜就能直接吃。阿玖跟孫老漢在一旁陪著,家裡地兒不大。如今坐著的也不算什麼外人,就男人女人一個桌子吃飯。葉四妹要奶孩子,不能吃的辛辣,特意弄了個清湯鍋。羊肉湯煮的味道重一些涮肉也是夠的。
一大家子吃了熱乎乎的一頓飯,吃完推開窗戶看出去,雪下的都要看不清來路。
一群人高興,吃這鍋子喝了不少酒。大雪天兒的實在是應景,吃到最後醉酒的人竟手舞足蹈地唱起了詩歌。能唱詩歌的自然隻有餘氏,其他人都不會,就暈乎乎地跟著和。
餘氏三兩烈酒下肚,連著唱了四五首。還彆說,她吟誦的十分有腔調,就是不懂的人聽了都覺得雅。
葉嘉在一旁樂顛顛地給她拍手,餘氏一高興,又抓起杯子悶了一口下去。
真是家中沒有人管,他們喝到最後都醉得不省人事,餘氏路都走不穩。還是五妹廢了老鼻子勁兒給她攙回了屋。人到了床邊倒頭就睡下了。
葉四妹是被阿玖抱回去的。大家夥兒都喝酒,她便也跟著也喝了點兒。她往日在葉家是沒喝過酒的,來到周家以後頭一回喝。自然不勝酒力,醉的孩子都顧不上。葉五妹年紀小沒喝多少,照顧了餘氏還得替蕤姐兒收拾。到最後除了孫老漢阿玖和幾個孩子不敢喝酒還清醒,也就葉嘉一個人是坐著的。
葉嘉坐的這般正其實也不算清醒,她喝的不少,腦子早糊成一團。不過她這個人酒品很不錯,即便喝醉了也瞧不出來。除了眼神飄忽些,臉頰紅潤些,安靜的很。
孫老漢瞥了葉嘉好幾眼,礙於男女之彆根本不敢管。
阿玖抱了自己媳婦兒回頭看葉嘉,心裡琢磨著這麼放著應該沒事吧。姐夫看時辰也該回來了。姨姐這個樣子不像會耍酒瘋,應該沒事。這麼一想,那邊葉嘉自個兒站起身來。她跟沒喝醉似的走得十分穩當,自己走回了屋。
阿玖跟孫老漢對視了一眼,放心地回了後屋。
葉嘉進了屋卻沒有上床。她此時肚子熱乎乎的,但總覺得腿腳僵硬。低頭慢吞吞地朝手心哈了口氣,搓了搓,又覺得有點冷。扭頭看了眼床,眼前什麼景兒都在晃。晃得她頭暈目眩,惡心想吐。她滿腦子胡亂地懊惱,當時就該給屋子裡盤個炕的。若是有炕,肯定就不會冷了。
一麵想著改明兒就去找人盤炕,一麵溜溜達達地走到了窗邊。窗戶是洞開的,大雪下的在光下都反射出白色的光點。她滿心裡擔憂自己會不會被凍死,趴在窗前就看到院子裡影影綽綽走進來一個人。
那人舉著傘,一手提著燈籠,身形修挺如雪中鬆竹。
他腳步極穩,行動間衣袂翻飛,如行雲流水。似乎是注意到窗戶邊上有人在看他,腳步滯了滯。抬眸的瞬間,那人就走到了窗戶跟前。
葉嘉反應有些遲鈍,醉眼朦朧的半仰著臉。
眼前的人臉變成了兩個,晃得她特彆的難受。她眯起眼睛打了個酒嗝,好半天才大著舌頭問:“你……是誰啊?怎麼到我家裡來了?”
周憬琛今日收到四道村有拐子出沒的消息,親自去追出了三十裡路。最終把人堵到了一個寨子裡,殺了兩個,抓到了十一個。忙活了好一通才攜著夜色回家。此時瞧見葉嘉麵上的神情頓時就軟下來。葉嘉臉頰通紅,嗓子裡嗚噥嗚噥的在胡話。他鼻尖嗅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兒,不由彎起了嘴角。
上回嘉娘吃醉了酒,光顧著抄棍子打他。這回倒是變成了嬌軟的模樣,不知又吃了多少的酒?
“我是誰?你說我是誰?”周憬琛將手裡那盞燈籠擱到窗台上,微微欠下身子,歪了歪腦袋笑看著她。那張俊美出塵的臉被燭光照著暖黃,眼底仿佛汪著一汪深潭,“你不如自個兒湊近了看看我是誰?”
葉嘉哪裡知道他是誰,她腦子裡都開始炸金星了,誰來了她也不認得。
吸了吸鼻子,她忽地伸出一隻手揪住了周憬琛的衣領。
周憬琛這般也不躲,任由她抓著衣領把自己拉倒近前。濃烈到刺鼻的酒味兒撲到臉上,他眼睫抖了抖,感覺到兩人鼻尖隻有一拳的距離。葉嘉那雙蒙著霧氣的眼睛上上下下仔細地觀察著他。許久,才伸出另一隻手去扯了扯他的眼睫毛。
“你這個是假的麼?”葉嘉扯了半天,沒扯掉,“好長啊……給我吧。”
老實說,扯眼睫毛還有點疼。周憬琛無奈地抓住了她那隻手,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嗓音輕輕的:“是真的,你拽下來也按不了自己眼睛上。”
“哦……”
葉嘉好遺憾,她想拽下來貼自己眼睛上的事他怎麼會知道?
頓了頓,她手指扭動了兩下從他手心掙脫出來。然後又刮上了他的嘴唇,摸了半天,不僅沒把上頭的紅給蹭掉,反而越揉越紅了:“你這是什麼色號?”
周憬琛:“?”
“你嘴,就你嘴上塗的這個。”葉嘉蹭了半天,把他嘴唇都蹭腫了,“什麼色號?”
周憬琛許久才明白她意思,頗有些哭笑不得:“……不如你自己看?”
葉嘉晃了晃腦袋,感覺這嘴唇一開一合的仿佛有個鉤子在勾她。她拽著人家的衣領不鬆便罷了,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念頭。不知這個嘗起來是個什麼味道?
想著,她直接把人給拉得貼近了自己,然後將自己的嘴唇給貼了上去。
溫軟的觸感貼上來的一瞬間周憬琛腦子都蒙了。
他頓了頓,猶豫自己是趁人之危直接下手還是君子一點,莫要惹得嘉娘醒來以後厭煩了他。猶豫不決之時,抓著他的人可不客氣。含著酒氣的氣息噴在他口鼻之間,那軟軟的舌頭正在試探地撬開他的唇齒,伸進他的嘴裡。
周憬琛尾椎骨一麻,一股子陌生又令人上癮的酥麻就這麼從後腦勺湧上來。他幾乎是沒有思考,直接啟開了唇齒任由那隻舌頭鑽進來。
葉嘉似乎覺得兩人中間隔了一道牆,實在是阻礙。她攥著周憬琛衣領的那隻手繞過了身前人的脖子,按著他的腦袋越過了牆壁,勾著他的舌尖就吸吮了起來。嘖嘖的親吻聲被窗外滿天的大雪所掩蓋,周憬琛拎著傘的那隻手鬆開,傘啪嗒一聲掉落到地上。
窗台的燈籠被風吹得亂舞,幾次瀕臨熄滅。周憬琛眼睫顫抖的飛快,仿佛他忽然被攪亂的心神。他眼眸低垂地落到葉嘉的臉上,呼吸也抑製不住的急促了。
許久許久,葉嘉仿佛嘗夠了味道終於鬆開了他。
他差點就沒克製住從窗戶翻進來,把醉糊塗的人直接抱上床去。
葉嘉在他嘴角輕輕啄了一口,吸了吸乾澀的鼻子,感覺冷氣刺激得鼻腔生疼。她不由一隻手捂住了鼻子,特彆混賬地誇讚他道:“你長得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全身上下都好看,整個人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周憬琛雖說不知什麼是審美點,但意思他大概是懂了的。他此時呼吸粗沉,兩輩子的自製力克製住了他可能會不君子的行為。
嗓音忽地更輕了,仿佛在人耳邊呢喃。他笑得引誘:“哦,是嗎?”
葉嘉抬起沉甸甸的眼簾看向他,然後驟然退後一步:“彆騷,騷過了頭容易倒黴。”
周憬琛:“……”
葉嘉走到床邊坐下來,自顧自地拆掉了頭發。見那人還站在窗外,燈籠不知何時被吹滅了。他的肩頭不知不覺落了一層雪,神情有種冷冽的妖嬈。
“但是我就喜歡騷的。”葉嘉忽地外頭朝他齜牙一笑。
周憬琛沒忍住,捂著臉,大手下嘴角都恨不得咧到耳後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