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試試確實不知道,但葉嘉這不是還在觀望衡量麼?
她也不是沒膽氣,隻是做任何決定之前她必須拿到足夠的底氣才敢做。畢竟周憬琛與周家如何,他們其實從未對她透露過半句。即便葉嘉一開始便知曉,但這隻是因為她運氣好。不代表她被人信任和認可,更不代表她可以單方麵的認為自己就能借此先機或者操縱把控誰的心思。
葉嘉從不自卑,但也很有自知之明。她憑什麼認為自己比周憬琛聰慧,搞得小心思就一定能夠牽動或者迷得周憬琛為她心神不屬?電視劇裡的劇情那是編劇的臆想。
“若不試試,你如何知道我不能始終如一?”周憬琛定定地注視著葉嘉,手搭在桌子上,自然地垂落下來。嶙峋的腕骨凸出來,指節白皙修長,指甲剪得乾淨,指甲泛著微微的粉。葉嘉不自覺地盯著那雙修長的手,聽他語帶蠱惑道:“你為何不能大膽一點,假設我會與其他男子不同呢?”
葉嘉:“……請問你說這個話時摸著臉皮了麽?”
周憬琛彎起嘴角,垂在桌邊的那隻手抬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明明一副文雅君子的神情,說出口的話卻非常的厚顏無恥:“摸了。”
葉嘉:“……”
見葉嘉被噎得說不出話,周憬琛笑了笑。
他起身走過來,堂而皇之地在葉嘉的身邊坐了下來。兩人麵對著麵,燭火從桌子的方向照過來,將周憬琛的身影拉得龐大。影子投射到牆上將葉嘉整個人包裹在裡麵,他眼睫緩緩眨動,啟開唇道:“嘉娘,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你不如試試我?”
誰說這廝是謙謙君子來著?就這態度也敢說溫潤如玉?
“我……”葉嘉囁嚅了兩聲,也不是說不能試試。隻是這件事得站在一個雙方互有退路的基礎上,若是現代,試試便試試。畢竟大環境寬容,合則聚不合則散,但古代怎麼試?
“你說的這個試試未免太考驗現實了,你說我能怎麼試你?”
周憬琛會說這個話,自然也不會設圈套。他是想要葉嘉的心,不是圖人身子貪圖一時快活。垂下眼簾略思索了片刻,周憬琛才忽然伸出手勾住了葉嘉的脖子。他動作並不強勢,能輕易掙脫。隻是將人勾到麵前來,微微側頭將嘴唇貼了上去,輕輕一個觸碰。
葉嘉的目光落到他唇瓣,唇色如朱墨輕描,由內而外一點點染深暈濕。色澤極好,偏生這人端得一副凜冽不可侵犯的神色,極端惑人。
雙唇相貼的瞬間葉嘉就給勾了,一動不動。
周憬琛垂眸凝視葉嘉的眼睛。覺察她不排斥,他才啟唇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又吮了一下。葉嘉的嘴唇很軟,漱過口一股淡淡的茶香。
周憬琛在葉嘉的放任下便堂而皇之地舌尖去叩開她的唇齒,伸進她嘴中。
窗外的大雪夾雜著寒風呼嘯而過,吹動的窗欞哐哐作響。桌麵上燈芯劈啪一聲炸響,燈火驟然亮了一瞬。安靜的屋內隻剩下兩人嘖嘖的親吻聲和略微混沌粗重的喘息。許久許久,葉嘉感覺身體發軟,一股酥麻在腦海中亂竄,周憬琛才鬆開了被他吸吮的紅腫的唇。
“嘉娘,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真的動你。”
周憬琛喉結上下滑動,神情彬彬有禮的嫻雅,又無端勾引得葉嘉想此刻、立馬扒光他的衣裳。
呼吸聲漸漸短促,周憬琛最後再輕咬了一口才克製地鬆開。他將腦袋搭在葉嘉的肩膀上,雙臂緊緊地環抱著人。複又在她的頸側啄了一下,嗓音啞啞的:“但你答應我,除了我,不允許任何人這樣對你。哪怕你將來遇上皮相更吸引你的人也不能。”
葉嘉腦子裡嗡嗡的,耳邊全是自己咚咚咚咚直打鼓的心跳聲,腦子一塌糊塗。她想努力收斂被勾的把持不住的心神,但還是覺得眼前電花亂閃。
“一麵說不逼迫一麵又限製我的第二選擇,周憬琛,這是哪來的霸王條款?”葉嘉不愧是要孤寡一生的鋼鐵直女,哪怕都這時候也能迅速清醒並辨彆出話裡的不妥。周憬琛這廝裝的大度,還不是個骨子裡霸道的人,“你對我有要求,自己就可以放任自如麼?”
葉嘉深呼吸,捋直了舌頭推開他:“任何契約都是雙向的,權責也是雙向的。”
“你可真是一點不吃虧,”周憬琛笑了一聲,坐直了身體眼睛卻盯著葉嘉的臉不放,“我自然也是一樣。我要求你做的事,自然同樣適用於我自身。”
話音一落,葉嘉愣了愣。
她垂眸想了下,抬頭狐疑地質問:“……你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周憬琛承諾說的斬釘截鐵,葉嘉怎麼就那麼不敢確定呢?
要知道這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周憬琛居然離譜到跟她提出這樣的‘試用契約’?即便一個人的包容心強,也得受時代局限吧?葉嘉怎麼想都覺得不大對勁。周憬琛看她皺眉權衡,又添了把火:“若我不能做到,你可儘數拿走我的錢財,將我掃地出門。”
“你有錢財麼?”葉嘉才不上當,沒忍住一個白眼甩給他,“錢都是我掙得,本來就是我的。”
周憬琛噎了噎,哭笑不得:“那我把俸祿都交給你?往後我的俸祿也一起算上?”
葉嘉想了想,給錢不要是傻子。
她痛快地點頭:“那行,說好了就不能反悔。”
頓了頓,生意人的老毛病她沒忍住又問:“要寫契書麼?”
周憬琛:“……”
周憬琛也沒含糊,還真轉身去研磨,寫了一封契書。這人也不知為何有這股篤定的氣勢,契書寫的葉嘉都找不到挑刺的點兒。契書寫了不說,他還簽字畫押,而後手伸進袖子將他三十兩的俸祿全給了葉嘉。葉嘉捏在手中,看著他起身去收拾桌子又端著吃完的空碗筷開門出去。
真給她啊?葉嘉懷疑他哪裡來的這種篤信,但手還是誠實地將那三十兩塞到了枕頭下麵。
……
門吱呀一聲打開,周憬琛端著碗筷去後廚洗刷。一麵洗一麵嘴角卻是翹起來。
等他收拾完撐著傘從後廚出來,碰上開了門從孫老漢屋裡出來的林澤宇。林澤宇有些怕周憬琛,本是要去茅房的,此時隻能四肢僵硬地站在那。因著盤炕要把屋子騰出來,他先前睡得那間屋子被餘氏跟葉五妹幾個人占了,沒處可睡就被趕到孫老漢的屋去睡。孫老漢的屋裡一直住著祖孫三個人,三個人本來不占地方。加一個半大的少年也能睡得下。
周憬琛瞥了他一眼,林澤宇汗毛都炸起來。立即乖巧地行了一個禮:“主子。”
一個標準的世家奴仆的禮。林家是佘家的家生子,打小就是經過人調.教過伺候主子的奴仆。世家□□過的奴仆哪有不會做事不會看人臉色的?林澤宇來了周家以後不叫不動,約莫是看周家破敗。一個農家小院兒加一宅子的婦道人家,把主人家當鄉下人糊弄。
大雪加風刮在臉上生疼,周憬琛嗓音冷冰冰:“嘉娘心善,看你年幼不忍苛責你。並非是任由你怠慢的人。若是下回再叫我抓到你偷奸耍滑,你也不必再待在周家。”
若非看在他往後能遏製住顧明月,周憬琛也不會留下林澤宇。說起來也真有意思,顧明月那等男子見了都要失魂的女子,偏生見了林澤宇如老鼠見貓。隻可惜林澤宇上輩子被他給殺了,且殺的太早。否則顧明月也不會毀了他未完成的世界。
扔下一句,周憬琛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便撐傘離開。
林澤宇低垂著腦袋好半天,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悄悄抬起頭。
冷風吹得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衣裳縮頭縮腦地竄進風雪中。林澤宇心裡也納悶,這周家男主人也不知是何人,怎麼瞧著氣勢竟十分嚇人呢……
後廚離前屋是有幾步路的,周憬琛回到屋中時葉嘉不知怎麼滴還沒有睡著。正閉著眼睛在那裝死。他提著一盞油燈坐在床邊,啪嗒一聲將油燈放到床頭的小幾上。那聲音一落,床上的葉嘉一動不動。下麵窩窩裡的點點倒是抬頭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周憬琛慢條斯理地脫掉了鞋子。
他的手抓到被子,葉嘉才終於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而後發現周憬琛正在看她。
葉嘉:“……”
周憬琛手抓著被褥的一隻角,彬彬有禮,“嘉娘,能否往裡麵躺一點?”
葉嘉默默往裡麵拱了一點,周憬琛順勢便睡在了她的身邊。這人身上有一種冰雪的氣息,估摸是在風裡站的久才會有。他一靠近,那種逼仄的感覺就將葉嘉整個包圍了。明明也不是沒有躺在一張床上過,不知為何這一次竟然如此緊張……
周憬琛輕輕地歎息一聲,默默挪動身體靠近了葉嘉。衣袂磨蹭被褥的悉索聲讓人頭皮發麻,葉嘉呼吸短促了些。周憬琛沒有故意迫她,畢竟逗弄了她自己也絕不會好受。
想了想,他手腳十分老實地收回來。
但是他老實,葉嘉不老實啊。自打開始降雪,天就一日比一日冷。這樣寒風呼嘯的夜晚,葉嘉的被窩總是很難暖和起來。手腳也冰涼。周憬琛睡到半夜,就感覺一雙仿佛鬼腳一樣涼的腳非常不客氣地伸進了他的雙腿之間。給他涼得一激靈睜開眼,然後一個軟軟的身體就拱進了他懷裡。
是真的拱,眼睛都不帶睜開的那種貼進來。周憬琛借著月色看著懷中睡得很沉的人,不懂都是在被褥裡捂著,為什麼這個人的腳能這麼涼。
很快周憬琛就知道為何這般了。因著他身上熱乎的緣故。這人睡得熱了便將腳伸出被窩去晾涼,在外麵凍的涼了又拿進來貼他身上捂。捂熱了再伸出去,涼了再貼回來。
周憬琛:“……”
折騰了許久,周憬琛乾脆兩腿一夾,把那雙不老實的腳給死死夾住。終於能睡一個安生覺。
翌日一早,葉嘉感覺自己的腳脖子莫名有點疼。睜開眼時床上已經沒人了,她動了動腳脖子穿好衣裳爬起來。推開門外麵的大雪已經停了,又是一院子的雪白。昨日掃出來的空地重新被雪蓋滿,葉嘉抬頭看了看天色,恍惚間聽到安靜的院子裡傳來嘭嘭的劈柴聲。
她心道誰這麼閒一大早的跑去劈柴,結果繞到屋後去發現是周憬琛。不曉得他劈了多久,額頭有細微的汗濕。身上的衣裳也穿得單薄,注意到有人過來便抬頭看了一眼。
見是葉嘉,抬眸下意識地衝她勾唇笑了笑。
葉嘉睡得有點懵,拽了拽身上的棉襖走過去。剛湊近,周憬琛便空出一隻手攏了攏她披散在肩上的頭發。而後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側頭在她唇上輕輕地貼了一下。
葉嘉:“……”
葉嘉:“!!!!!”
葉嘉:“你在做什麼!!!”
周憬琛將斧子扔到一邊,斜睨著她:“確定你會不會打我。”
“????”
說著周憬琛點點頭:“……看來不會,昨夜是真的。”
葉嘉臉驀地一紅,正想開口,身後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兩人頓時扭過頭去,就看到餘氏埋頭苦衝的樣子。餘氏平日裡走路最是慢條斯理的,今兒竟然搗騰得兩條腿都要飛起來。地上那麼厚的雪都攔不住她的腿,一溜煙兒地沒入屋簷消失不見。
葉嘉:“……”
罷了,罷了,就叫她高興一下吧。
其實剛才想說大早上你發什麼懵,被人這麼一打岔葉嘉就給忘記了。抬眸與周憬琛對視一眼,乾脆算了。她原本不過奇怪誰大雪天兒的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劈柴,這會兒看是周憬琛,估摸著這廝估計是心裡有事睡不著才起來,就準備回去洗漱。
隨口問一句周憬琛早上想吃什麼,聽他說了要吃點熱乎的,葉嘉點點頭便回了前院。
因著昨兒吃了教訓,今兒的朝食攤子就沒有開張。不用做買賣,葉五妹便睡得晚了些,到辰時才穿好衣裳推門出來。出來時葉嘉已經在後廚揉麵了,預備做一頓羊肉餃子。
餘氏如今已經學會了揉麵跟包餃子,兩人在一起包。很快包了百來個。
周憬琛跟阿玖彆看著瘦,這兩人吃起飯來簡直是兩隻飯桶。都不曉得他們日日吃那麼多東西都進了哪裡,似葉嘉半隻手掌心這麼大的餃子,他們一頓能吃三十個。餘氏看著百來個餃子還擔心不夠,冬日到了,女眷的飯量也見長:“不然我再包一點,實在吃不完留著明兒下也可以。”
葉嘉隨便她,左右如今家裡也不缺糧短食,想怎麼吃都隨意。
餘氏高高興興地把剩下的麵團子全給包完。下餃子也簡單,水燒開,熱水下鍋,煮到餃子飄起來就能撈。湯底葉嘉也都調好了,不愛喝湯的,吃蘸料也自己能弄。餘氏不知是剛才瞥見兒子兒媳在後院親近的畫麵聯想到什麼,見葉嘉神情懶懶的,就讓她再回去歇息。
“天兒也冷,今兒看樣子也做不了生意。沒什麼事你就回屋裡歇著。”餘氏一麵往熱水鍋裡下餃子一麵推搡她,“走吧走吧,煮好了我叫媛娘或者娣娘來端就成。”
葉嘉也沒勉強,往外走時跟林澤宇撞上。這小子今兒倒是乖覺,一大早起來便到這邊來。
四目相對,林澤宇給葉嘉行了一禮。
葉嘉挑了挑眉,讓他把屋外的盆端進屋。自己則越過他回了自己屋。雖說鋪子開不了,香胰子還是得做。孫老漢一大早飯沒吃,就駕著車去梨花巷送貨去了。梨花巷的姑娘們是真的照顧葉嘉生意,也是真的不差錢。
家裡的澡豆用完了,香胰子的存貨因著一直現做現給,家裡囤的也沒多少。葉嘉看貨越來越少,琢磨著還得去李北鎮屯一點。徐有才那邊,葉嘉是打死也不會在合作。
孫老漢送了貨就回來,又忙著去李北鎮走一趟。
葉嘉琢磨著這麼混著不行,得儘快去找澡豆的貨源。家裡的朝食攤子和豬頭肉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凜冬已至,鎮裡的百姓都不大出門。囤糧貓冬的時節街道上空無一人,鎮上商鋪都關了。想著程家說的十二月底沒貨給他,他們就要跟輪台那邊的商戶合作,葉嘉心裡隱約著急。
等用過了早飯,周憬琛去駐地,葉嘉就把阿玖給留下來詢問。
“姐,走自然是能走的。”阿玖昨兒已跟兄弟說過這事兒,大家夥兒都等著錢過年。昨兒都在問什麼時候走,但:“就是姐你能吃得了這個苦麼?雪天出門有多冷,路有多難走,沒走過的人都不懂。我這麼跟你說吧,一般男子都吃不了這個苦。”
吃苦葉嘉當然能吃,她非洲都去過半年,蟲子都吃過。
葉嘉:“我不怕吃這個苦。”
“那姐夫樂意你出門麼?”
“他不在意的。”葉嘉擺擺手。
阿玖看著她:“……”真的嗎?他不信。姐夫一看就不是個這方麵寬容的男人。
當然,這個話他自是沒有說出口。憶起那日夜裡撞見姐夫一個人在外洗褲子,阿玖其實也意識到什麼。姐姐的性子比起媛娘,厲害得不止一星半點兒。想想,阿玖不由唏噓。姐夫那樣的男子遇上姐姐都得遷就著,還是媛娘最好。他家媛娘似水溫柔。
葉嘉不知阿玖心中所想,思索了片刻,便道:“瞧著這個天色,約莫晚間就會停。若是能走,咱們儘早做安排。後頭隻會越來越冷,拖著不是事兒。”
“這是自然。”阿玖點點頭。
大冬天的跑輪台阿玖自然是有經驗。他十三四歲就經常冬日裡跟著皮毛商人倒賣皮毛。因著這個時候獵物多,野物的皮毛更厚更暖和,賣到輪台附近都是緊俏貨。差不多一趟能掙的能夠他一個人兩年的花銷。隻是往日他都是騎馬,葉嘉若是要去,得坐車。
左思右想的,坐車也得找個會駕車的,後麵還有好些事要安排。
“那行,我去安排一下。”阿玖也不廢話,這邊說過了他就帶上氈帽出去了。
葉嘉本是未雨綢繆,想著若是孫老漢能從李北鎮進到貨,撐夠這次給程家交貨,去輪台的事兒也能緩一緩。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撐到來年開春。
但很顯然,運氣一直很好的葉嘉也栽倒跟頭了。李北鎮的澡豆鋪子關了。孫老漢跑了好幾家都是關門的。他還特意打聽找到開鋪子那人家裡去,竟然也是沒貨的。孫老漢跑了一天,最後還是空著車回來。到了葉嘉跟前囁嚅了老半天說不上話。
“無事,再想彆的路子。”葉嘉其實也料到了。東鄉鎮都關了,李北鎮肯定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去外頭進貨這事兒看來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