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還有點人性,把她衣裳洗了以後,特意放到炕上給烤乾了。
到了晚上才有乾淨的衣裳換上。葉嘉從餘氏那邊借了點針線,坐在炕上對著燈火縫她那條被撕壞的衣裳。周憬琛看她拿了根線,對準燈火的方向戳了半天線也沒穿進去頓時好笑。最後還是他拿過來穿了針,給她把褲子給縫好了。
還彆說,針腳縫得挺密的。
“……不要以為你給我縫條褲子我就會原諒你,周允安我告訴你,我再不相信你的假麵具!”葉嘉是氣狠了,從昨夜到今日,她的臉皮都要被撕成碎片。
周憬琛就怕她心生陰影,結果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嘉娘……”
“你彆說話。”
葉嘉也算是看明白了些事兒。一,她應該多做幾套內衣。光三套是不夠的,洗得勤也有不夠換的時候。不能躲懶。二,褻褲太難乾了,她的琢磨這弄個三角褲。多做幾個,偷懶是不應該的。
周憬琛包容一笑,從懷裡掏出了藥膏:“這藥膏得一日抹兩次,早一次晚一次。”
葉嘉:“……”
且不說這幾日,周憬琛逮著抹藥的功夫將葉嘉幾次的吃乾抹淨,望梅止渴。就說餘氏見周憬琛這眼瞼下麵的青黑是一日比一日深,臉頰和脖子總有那麼幾日是帶傷的。終於還是沒忍住趁著一日,葉嘉在後廚查看她剛晾的高粱酒時,把周憬琛給拉到一邊去詢問了。
周憬琛原本是不想說,這等閨房之事,哪有總跟母親說的道理?但餘氏看他倆經過這幾日並沒有蜜裡調油的,反而是有點不乾不脆的彆扭,實在是著急。
問得多了,周憬琛也有些煩。但想著母親遭遇的苦楚,也能理解她的擔憂。便也歎了口氣,將第一日與葉嘉的烏龍事兒給說出來。餘氏一聽這事兒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兒媳前幾日人都是縮在屋裡不出來。即便是出來,走路也不順的樣子,頓時也有些心疼。
“嘉娘身子骨纖細,又是頭一回,得男子悉心的嗬護著才行。”餘氏也是個骨架纖細的人,年輕時候也受過罪。後來是夫婿舍得下臉去討好她,她才慢慢嘗到滋味兒:“不行,沒人教是不懂。”
餘氏問清楚以後心裡有數了,後麵便沒再問過。也吩咐了周家其他人不能在葉嘉麵前提這事兒,兒媳婦要臉,他們顧忌一下。
雖是這麼說,餘氏找了個天氣還不錯的日子,一個人都沒帶自己去了街上。
葉嘉那傷四五日後終於是好了不少,至少走路不疼了。平常隻要不往那塊想,就也不是很疼。隻是周憬琛藏著的那個藥,趁著周憬琛不在她翻遍了家裡的櫃子,就是找不著。且不說葉嘉為了不叫周憬琛給她上藥,整日裡在家翻箱倒櫃,就說周憬琛在家歇息到了正月初十就沒得空。
原本應該是到正月十五,但輪台那邊忽然來了人,他這邊就不可能再安生地待在家中。
沈家在東鄉鎮糾纏了小半年,還是沒能把沈海給摘出來。又因著沈家人擅自開采曾青礦一事,惹來了眾怒。東鄉鎮有曾青礦一事,竟然滿的這樣緊。若非有不懂規矩的商人誤采了礦藏,拿到輪台那邊去問。將這件事給捅出來,輪台那邊上頭的人都不知道。
上頭人極為震怒,震怒的不僅僅是礦藏的隱瞞,還有自以為對北庭都護府這一塊的把控。原以為一切儘在眼底,實則僅知其一不知其二,浮於表麵。上頭人感覺到了威脅,自覺被挑釁了。
此事一爆,大都護自打知曉東鄉鎮有曾青礦一事後,派了親兵過來接管了礦山。
果不其然如周憬琛所猜,來的人是大都護的心腹,楊成烈。楊成烈此人一來就命人將沈海押送回輪台,手段粗蠻地驅逐了指手畫腳的沈家人。並當眾列明沈海的諸多罪狀,一條一條,釘死了沈海。並且雷厲風行地肅清東鄉鎮的舊部,手腳不乾淨的人,他能處死的當地處決。
處死當日,就換上新的一批人。
年才一過,駐地就迎來了新一批的大換血。那些個藏在暗處的汙糟事兒全翻出來,駐地日日有下屬村落受過欺淩的百姓拖家帶口的來告狀。楊成烈處死這些人都有理有據,手段雖殘忍,卻足夠震懾。甚至還牽扯出一樁大案,喀什縣縣令與北邊突厥勾結,拐賣當地少女為娼。
喀什縣令在這一塊地界就是個影子一般的人物。自打二十年前被委派至此,甚少露麵。
一來便於駐地商議,客氣地將管轄權讓給了駐地校尉。對駐地的官兵禮遇三分。遇事兒從不往身上擔,同時也不乾預駐地收稅征兵。這樣一個有些無能軟弱的人物,居然私底下早就跟突厥的人販子團夥合作。拐賣當地少女,孩童,送去草原深處為奴為婢為娼長達二十年。
結合駐地官兵問查統計失蹤人口,拐賣人口高達三千七百人。這些還不包括一些沒有被人記住,莫名其妙消失在西北這一塊地界的人。
這一樁大案爆出來,整個喀什縣都震動了。群情激奮,就是葉嘉都難得的憤怒了。
官方帶頭拐賣人口,這是何等令人震碎三觀的行為?葉嘉先前遇到那個人販子團夥時還沒想到有這樣一個離譜的事情,她如今特彆慶幸自己遇上了這夥人。若是這次也叫那群人販子逃了,喀什縣令主謀販賣人口的事情還要隱瞞多少年,還有多少少女遇害?
為了這事兒,洛桑鎮、羅雲鎮的駐地都出兵了,輪台直接派兵圍了縣令府。
葉嘉不清楚周憬琛在這之中做了什麼,但爆出喀什縣人販子一案這事兒肯定是他做的。果不然,不到三日,輪台那邊下發了論功行賞。周憬琛從司馬爬到校尉,並獲封賞金千兩,良田百畝。綾羅絲綢、牛羊牲畜不必說,沈海的那棟宅子也賞給了他。
除此之外,隨之而來的還有二十個身教體軟的美人。
當人將這些賞賜送到周家院子時,葉嘉還沒說什麼,餘氏看到那二十個身教體軟的美人臉一下子就黑了。但封賞的人又不能趕出去,隻能留在周家。
直到周憬琛天黑回來,餘氏就沒忍住把人叫進屋,衝他劈頭蓋臉地發了火。
“弄這麼多吃白飯的回來,還嫌自家不夠討嫌是麼?”餘氏是真氣著了,兒子兒媳好難得成事兒。那點不順遂的事情再推一把就能成,突然送這麼多美人回來作甚?這是給誰氣受?餘氏都沒好意思當眾罵周憬琛吃葉嘉的,住葉嘉的。哪有人當真不要臉皮?
葉四妹葉五妹也都沒走,在堂屋看著這些人。二十個美人瑟瑟縮縮地擠在堂屋裡,一句話也不敢說。
且不說周憬琛從夜色中走出來的姿容,驚豔了多少人。就說這件事周憬琛也是冤枉啊!這二十個美人是從人販子手裡救下來的可憐姑娘,可不是什麼論功行賞的獎勵。
找不著家人也問不清籍貫。樣貌雖美,但在某些地兒待過不好安排嫁人的,沒地兒可送。
最終被有心人繞了一圈,借花獻佛又還到周憬琛的手上:“娘,這些其實是被人販子拐的姑娘。拐的時候年歲小,不記得出身家人。如今無人安置她們才被送到這裡來。若是能找著地兒安置,你跟嘉娘隻管安置便是,何至於如此震怒?”
“當真?”餘氏瞧著其中好幾個姑娘樣貌極美,雖及不上嘉娘,但也是少見了。
“嗯。”周憬琛態度淡淡,卻透著一股子傲氣,“我並非好色之徒。”
餘氏轉過彎來,倒是懊惱自己大驚小怪。確實,若是兒子是個急色之人,嘉娘那麼嬌媚女子與他同住一屋,她哪裡用得著折騰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去哄得兒子兒媳圓房?這小子的心可是塊石頭啊!也怪她太怕突如其來的汙糟事兒壞了兒子兒媳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情分,關心則亂。
“那,那你預備如何安頓姑娘們?”
周憬琛的想法自然是能送出去送出去,送不出去,就安排她們做工:“嘉娘來年不是要壯大生意缺人手?娘你盯著看看,有幾個能乾活的。若是有那性子老實的,手腳伶俐的,且安排著給嘉娘做活兒便是。冬日裡水冷,家裡有些活兒不好乾的,叫她們做便是。”
餘氏被周憬琛這理直氣壯的話給噎了半天,倒是沒想到兒子鐵石心腸到這份上。說他不憐香惜玉都是抬舉他,這小子情.事上能開竅真是出了鬼了!
不管出沒出鬼,周憬琛這冷酷無情的話叫餘氏安了心。
她想了想,什麼事沒問清楚就逮著兒子錯罵了一頓也挺不好的:“你等等,站住。”
周憬琛才從外頭回來,身上還穿著厚甲。聞言也站住了,等著餘氏。餘氏轉身去櫃子裡翻找了一下,而後取出三四本拇指指節那麼厚的書出來,偏著臉遞給他:“拿回去看吧。”
“書?”這年頭紙貴,書更貴。餘氏拿出三本書給他,周憬琛愣了下。不過他也沒看書頁就揣進了懷裡。朝餘氏點點頭,“娘我出去了。”
“嗯。”餘氏跟著走了兩步,叮囑他:“平日裡沒事多翻翻。”
周憬琛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到了屋外,一看到堂屋一堆人,確實晃得人頭暈眼花。他眉頭一皺,這些人也不能都安排在周家,沒地兒住。正巧沈府如今空出來,周憬琛去叫了阿玖和孫老漢。兩人還沒睡呢,一人駕騾車一人駕牛車,把這二十個姑娘一股腦兒全拉到沈府去。
人已拉走,屋子頓時清朗起來。周憬琛回了屋子,葉嘉難得沒在炕上坐著。正蹲在大箱子旁邊看那一大箱子的銀垛子。一邊摸一邊拿筆記,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
周憬琛瞧著沒忍住笑,將懷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順手拆了厚甲。
葉嘉盤算了一圈,加上家裡這段時日掙的,一共有四千兩了。她不清楚這個存款在古代是什麼水平,但葉嘉琢磨著隻要不賭不嫖,不生大病,這麼多銀子應該是夠吃三十年。心裡美得很,葉嘉眼角餘光瞥見周憬琛放到桌子上的書,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書?”
周憬琛看了一眼,隨口答道:“重要的書。”
“哦。”古時候的書也沒封麵插圖,就是幾個繁體字。葉嘉瞥了一眼覺得字有點眼熟,但也沒仔細看。就又點那個布匹。綾羅綢緞什麼價位葉嘉不清楚,但這些應該是挺值錢的。
周憬琛換好了衣裳走過來:“這些就留著給你和娘做衣裳穿。”
說著手拿起其中一本書,隨手一翻,身體驟然一僵。葉嘉注意到異常扭頭看向他,他啪地一聲合上了書。
葉嘉:“嗯??”
“無事。”周憬琛將書收起來,“你繼續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