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1 / 2)

周憬琛的營帳收拾得挺乾淨,東西也很少。葉嘉坐在他的床上眼睛慢慢地掃視著營帳,床榻,書桌,櫃子以及少量的衣物,每一處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葉嘉在內帳坐了會兒,就聽見外頭有動靜。她伸著脖子一看,有兩個兵卒抬著一桶水往屋裡放。周憬琛從外頭進來,手裡拎著兩件衣裳。一隻手提著葉嘉帶來的包袱,打開來,見裡麵是一大盒肉乾。素白的手指撚了一塊看了眼,黑乎乎的,老實說色澤不大好看。

不過他也沒有避諱的樣子塞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了嚼,眼睛噌地一亮。

葉嘉見他果真喜歡,挑了挑眉。這人跟餘氏不愧是母子,口味還真的一模一樣。

周憬琛喜歡吃也不貪,隻吃三四塊。素白的手撚著蓋子重新蓋好,那一大盒的零食他全給收到櫃子裡。

葉嘉:“……這東西不經放,吃不完可以分。”

“吃的完。”

……行吧。

營帳外有人小聲的提醒,打斷了兩人的話。周憬琛應了一聲,指使著兵卒將浴桶放到一邊去。

等人都出去了。周憬琛十分自然地拆了頭發,烏發散落下來的一瞬間,葉嘉得心口砰地一跳。周憬琛人站在書桌旁邊,側著身看著葉嘉。見她眼睫眨動得飛快,忍不住好笑。他想告知葉嘉他們都成婚了,做這等事兒不必害羞。但見她實在彆扭便也沒吱聲。

這人難得過來看他一回,可彆把人給惹毛了,跑了。

周憬琛很是知情識趣:“嘉娘能去外屋等我片刻麼?”

葉嘉瞥了他一眼,見他厚甲已經摘下來,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白衣。

三月底已經不算冷了,那人修長的脖頸下麵鎖骨深深地凹陷下去。窗戶的縫隙照進屋子裡,夕陽的餘暉中翻騰著細碎的塵屑。烏黑的墨發垂在肩上,他站在那就仿佛一幅水墨畫,雙目含著水波一樣的蕩出漣漪。

點點頭,葉嘉非常自覺地去到外帳等著。

孫玉山也在這邊,孫老漢自然被帶去了孫玉山的營帳。

在這邊,許多事自然有人安頓。葉嘉在外帳坐了會兒,這帳子不隔音的,裡麵淅淅瀝瀝的水聲聽著十分清晰。葉嘉捏了捏眉心,腦袋控製不住有點暈暈的。有些事一旦回想起來她也有點上頭。但轉念一想許多事,她乾脆坐那數起要與周憬琛說的事兒來。

一樁樁一件件的一想,心煩意亂,葉嘉也就慢慢將那點黃色廢料給按下去。

裡麵不知洗漱了多久,葉嘉實在閒,眼睛就瞥見了周憬琛桌子上的東西。

上頭除了一些公文和信件,依稀看到櫃子下麵一個瓶子裡插著幾張挺大的畫。實在沒有地方坐,就在他的書桌後頭坐下來。

上麵攤開了一本書,還有沒寫完的注解。

書籍自然是兵書,上麵是孫子的一篇用間的論述,旁邊一小排字寫得潦草,注:戰者必用間諜,以知敵情之實也。周憬琛的字跟他的人是兩個極端,人瞧著端方有禮溫潤如玉,字卻猖狂放肆,入木三分。有句話叫字如其人,葉嘉覺得或許有幾分道理。

周憬琛這字就是他藏起來的本性,張狂且有些離經叛道。

這本兵書不知被周憬琛翻了多少遍,上麵注解並非很多,但每一句話都很乖張且一針見血。葉嘉翻著翻著,還真把耳邊惱人的水聲給忘記了。

等身邊傳來清冽的桂花香氣,是從周憬琛的頭發上傳過來的,溫熱的香氣。葉嘉驟然回神看過去。周憬琛不知何出來了,正靜靜地立在桌子對麵,垂眸跟著她翻動的手看著書頁。

四目相對,周憬琛抬起了眼簾。

鴉羽似的眼睫下眸子裡清澈如水:“來這舟車勞頓這一路,可用飯了?”

……當然是沒有用。

做了一天的車,雖說自帶了乾糧,但葉嘉在晃悠的車廂裡有些難受就沒吃。葉嘉抿了抿唇,屏住呼吸後退了一小步搖了搖頭。

他身上的熱氣水汽都慢慢地烘過來,就這一會兒他還特意洗了頭發。

“你這裡有什麼好吃的麼?”又不擦頭發,這人都不怕老了得偏頭疼麼?

“好似沒有。軍營裡條件有限,能吃的都是填飽肚子。”周憬琛雖說為主將,但他對衣食住行沒有太多的講究。除了格外注重清理自身以外,以外的好養活,“這些東西你吃著不行,不然我給你煮粥?”

葉嘉:“……上回你走那日灶上溫著的那粥是你煮的?”

“對。”周憬琛點點頭,“煮的倉促,味道不好,見諒了。”

……也還好,稠不稠稀不稀的,勉強能喝吧。

想著他甚少下廚,能煮熟已經算不錯了。目光順著他發梢的水珠一點一點地滑落到衣裳上,葉嘉忍耐地閉了閉眼睛:“罷了,你常用的布巾子呢?”

周憬琛一怔,順手從身後拿了乖巧地雙手遞給她。

葉嘉把人按到椅子上。捋起他肩側的濕發給他一點一點擦拭。周憬琛的頭發發質實在是太好了,這種頭發若是在後世被拿去做假發能賣到上萬。葉嘉心裡想著,目光又落到他身上。雖說這人有點不顧家裡吧,但他這段時日做的事葉嘉其實是知道的。

李北鎮百姓的安寧日子,東鄉鎮的井然有序,喀什縣縣衙重新豎立起威信,加強邊防,維護西北的安寧……這等等的事情他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時間。葉嘉不是說敬佩他吧,多少是有些感動的。

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他的側臉上,周憬琛的脖子上一道擦傷還紅腫著。葉嘉替他擦拭完頭發,手指就不自覺地摸到他脖子上那道傷上。

周憬琛輕輕地嘶了一聲,葉嘉連忙收回手指。注意到他看過來的視線,葉嘉扭過頭:“金瘡藥呢?”

“不用。”金瘡藥是粉末狀的,這擦傷隻是破了皮肉,並沒有傷得很深,其實不是很疼。周憬琛方才是注意到葉嘉的目光落到他脖子上隱隱的目光,他才故意地嘶了一聲。

此時葉嘉問了,他看著葉嘉頗為無辜:“不碰它其實也不是很疼。這隻是小擦傷不用管……”

葉嘉看到了怎麼能不管,看他屋裡確實沒有藥。也懶得出去問,瞥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蓋子一摘開,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彌漫開。

手指頭勾了一點藥膏,給他的脖子抹了抹。

抹完了看他眼巴巴盯著的樣子,葉嘉勾起嘴角高傲道:“還有兩瓶,要嗎?”

周憬琛:“……要。”

當然是要。他娶的這小娘子臉上長凍瘡都嫌棄他,有哪裡傷口不好好保養,豈不是早晚色衰而愛馳?

葉嘉看他還真要,沒忍住咧開了嘴。

周憬琛麵不改色地將兩瓶梨花膏放回抽屜裡,拉著葉嘉就要出去用飯。

軍營的火頭軍做大鍋飯確實是難吃得要命,但上麵有官職的人來點菜,還是會做的像樣一點。隻不過周憬琛平常甚少點菜,都是送什麼吃什麼。今兒倒是過來點了一頓菜。

條件有限,吃的也不是很好。不過葉嘉也沒說什麼,規規矩矩地吃完就跟周憬琛回營帳了。

她此次來是為了百畝良田的事。那麼多田地放到她手中,不是給她白白浪費的。西北這邊冬日裡天冷,根本就種不了作物。若是被她一個疏忽耽誤了春耕,那這些田地這一年就等於在荒廢。葉嘉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回了營帳自然就立馬提起來。

周憬琛一早也想過這事兒,隻是後來事情一多就顧不上。此時葉嘉一說,他自然是又想起來。

“嘉娘預備怎麼弄?”周憬琛在桌邊坐下來,他的百畝良田位置在靠東南邊的一個穀地裡。其實原先就是沈海和牛不群的家產。隻是沈海牛不群先後倒台以後田地被閒置了。上頭通過這一次的論功行賞又轉贈到周憬琛的手中,“是有想過種什麼作物麼?”

“自然是糧食。”西北這塊地界沒有什麼比糧食更金貴,當然,種植作物也得考慮土壤和氣候。若不能種植糧食的土地強行種糧食,那也不是明智之舉。

“當然,也得參考田地本身的肥沃程度。”

葉嘉來之前已經仔細考慮過,她大致知道這些田地的位置,也清楚一些田之前是怎麼種植的:“種植糧食自然是首要,瓜果和藥材也能種植。有些地勢較高的田地開墾不便,可以種植一些果樹。另外,冬日裡天冷,此地冬日難過,若是能種植棉花也不失為一項好的選擇。”

周憬琛聽她說完,眼睛漸漸就亮了起來。

“如今難就難在,會種植和長期養護管理的人不多。”葉嘉會做規劃也懂得審時度勢,可苦於她本身並非相關專業的能人,能力不夠,“就是不知相公能不能尋到相關的人。”

周憬琛手裡是有一批人的,這批人也不能說是能人異士,但多少是有點用的。

事實上,早在他步入軍營之時他就已經盯上這一批人,如今爬到了校尉的位置也有了契機。這批人並非他四處搜羅的,而是在西場那邊開墾荒地的罪犯。

能流放至西北的人自然都是戴罪之人。殺人放火者有,坑蒙拐騙者有,但更多的是政治罪犯。犯官之後或是大家族的遺孤,超過半數以上的是這樣一批人。這些人中有不少人飽讀詩書,甚至有不少學富五車之輩。這些人不管罪名是否屬實的,淪落到這裡甚少有能熬到活著回去的一日。

巧了,這裡麵有一個先帝在位時候的大司農。張昌禮那老家夥犯了什麼罪被丟過來受刑周憬琛還沒能弄清楚。但這個人被送過來,他是一定會救的:“這個事你安心,我能找到人。”

周憬琛話音一落,葉嘉的眼睛蹭地就亮起來:“當真?懂種植各種作物,懂得看護良田?”

“即便如今不懂,假以時日他必然能料理得不錯。”周憬琛跟這個老頭兒有點兒交情,除了這個老頭,還有不少人也能用,“不會缺人做事,你隻管說需要多少人,我儘快弄過去。”

“儘快。”葉嘉激動地握住了周憬琛的手腕,“三月春耕,過了時辰就不美了。”

兩人說著話,營帳外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大人’。葉嘉扭過頭,看到營帳外頭站著一個人影。周憬琛低聲說了句‘進來’。那人就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不敢抬頭看葉嘉,將托盤放到周憬琛麵前的桌子上,行了一禮就匆匆走了出去。

葉嘉見是進來送東西的就沒管,心裡盤算著需要多少人。一百畝田若是全部種上的話,每畝田要一個人就得一百個。可這一畝田也不算特彆大,若是一人管兩到三畝田的話,四十到五十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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