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怕一遍數完沒數對,又重新數了好幾遍。數到天黑都不覺得累,越數越高興。數完了銀子,回頭再看這麼多賬本都不覺得難受了。人有錢賺真的什麼苦都能吃。
古時候的賬本跟後世的複式記賬不一樣,如今的賬本更偏向於流水賬。一筆一筆的收支,每個月會又一次結餘。葉嘉雖說學工科出身,但在後世的時候也會做一些投資,經常會看公司的報表與賬簿。她看賬是有專門的法子的,會另外在做一本自己能看得懂的複式賬本。
說起要三個月,實則商鋪的賬務挺簡單的。因為隻是單純的梨花膏和香胰子,算起賬來不算難。葉嘉原本估計要五日的時間門,結果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三日的功夫就理出來。
賬目按照後世的計法重新算一遍,收益就更高了。
畢竟商鋪裡許多采購的東西,是能夠當做固定資產而非單純支出來做的。她這邊重新算了一筆賬,稍微發現了一點貓膩。除了這些進賬以外,應該是有一部分錢財被昧下來。但葉嘉看在錢財並不多的情況下,沒有將這件事點出來。
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袁春生既然能做事,葉嘉也不吝嗇給他一點甜頭嘗嘗。
目前來說,這幾個月的進項加上家中留下的存銀,以及各種商鋪,田地,葉嘉的手裡大概有兩萬五千六百七十多的現銀,兩百畝良田外加十七家鋪子。短短兩年不到的功夫,從身無分文到如今的資產,葉嘉自覺付出了挺多。不過總體來說,是有收獲的。
她啪嗒一聲合上了賬簿,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些還是不夠的。
十萬戍兵,一個壯漢一日六兩米,十萬便是六萬斤。雖說養兵的重擔不會全部壓在葉嘉一個人的身上,但北庭都護府和安西都護府的地界就這麼大。良田不如中原糧食豐富,糧食本就處於短缺的狀態。後續難保不會遇上捉襟見肘的時候,她必須要消除後顧之憂,確保萬無一失。
刨除她手下的家產,葉嘉將楊家的名冊也拿出來翻看。
楊家在安西都護府的家業就大了。祖上五代以前就在安西都護府,傳到楊老太這一代因她自絕子嗣而斷了香火。祖業傳了好多代,自然不可能小。如今落到葉嘉的手裡,葉嘉自然得好好利用。楊家的產業光是名冊就有一指來厚。葉嘉翻開來看,彆的不說,光良田的數量就多到驚人。
她嚴重懷疑,安西都護府的良田是不是叫楊家一家子給占光了。怎麼一姓之家能有千畝良田?古時候的土地兼並沒有這麼嚴重吧?還是說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葉嘉越翻看越覺得吃驚,不僅僅是良田,楊家商鋪也多。雖說大部分聚集在安西都護府境內,但擁有十六家商鋪,以玉石首飾店鋪為主,資產自然也不會低。兩個山泉彆莊,一座玉石山礦就足夠令人驚掉下巴。何況楊家除了這些,還有金銀珠寶無數,古籍字畫,以及糧倉和握著死契的百名仆從。
不過轉念一想,手下擁有這麼多東西,楊老太主仆三人還能怎麼落到那般境況?
葉嘉發熱的腦子也回轉了過來,至少說明一樁事。這些東西怕是有大半落到喬正淵的手上,又或者大半是處於楊老太動不了的狀況。
她的手指點在桌子上,啪嗒啪嗒地一陣輕響……葉嘉不由思索開來。
周憬琛那邊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到底什麼時候能解決問題。彆的不說,那千畝良田這個時辰應該已經種上了糧食。換句話說,把喬正淵弄下去,那麼多糧食是收現成的。
她正在屋裡琢磨著,門忽然就被人給敲響了。
葉嘉一愣,回過神來:“何事?”
門外站著的自然是環佩。環佩自打接葉嘉回來就一直貼身伺候。小梨偶爾還會出去跑腿,環佩是絕不會離開葉嘉身邊半步的。此時她站在門外,聲音輕輕的:“主子,有客上門了。”
“嗯?”
葉嘉眨了眨眼睛,心道這個時辰能有誰上門。外麵環佩又到了一句:“是吳家人。”
……吳家人?
“他們來做什麼?”葉嘉將名冊合起來,放到自己的書桌抽屜裡。
“奴不知。”環佩寡言少語,“如今人在花廳候著。”
葉嘉想了想,從座位上站起身便出來開了門。葉嘉看賬點銀子的時候不喜有外人在場,所以環佩識趣地在外麵候著。這會兒見她出來就趕緊跟上來。
葉嘉的住處離花廳並不算遠,事實上,這本就是外院。當初葉嘉圖方便,跟餘氏葉四妹等人就住在了前院。花廳跟她的屋子就隔兩個園子,走過去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吳家人怎麼會來?葉嘉有些迷惑。
事實上,自從蘇勒圖被發現馬上風死在妾室的肚皮上,吳家那個五姨娘就徹底的消停了。
如今輪台那邊早已被李聞竹嚴格把控,五姨娘也成了昨日黃花。不管她生得兩個孩子有多受寵,這時候也都成了泡影。按理說,吳家這等跟已死大都護有裙帶關係且得罪過葉嘉的大地主,不想被秋後算賬這時候應該夾著尾巴做人,怎麼還敢找上門來?
心裡疑惑,葉嘉走到花廳,老遠就聽到裡麵有人說話的聲音。
餘氏已經在了,她端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淡得跟平日判若兩人。了不少。葉嘉才走到門邊,坐著的吳家父子四人就站了起來。
“坐吧。”葉嘉目光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淡淡道,“不知吳老爺幾人前來所謂何事?”
若是先前,葉嘉可能還會給他們一些臉麵。如今周憬琛的身份已經曝露,北庭都在周憬琛的掌控之下,葉嘉自然要端起架勢來。她目不斜視地走進了屋內,緩步走到餘氏的身邊坐下來。
吳老爺這回的態度是要多謙卑有多謙卑,當真恨不得將悔恨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世子妃娘娘,小人此次前來是特地來負荊請罪的。”
說著,他身後的幾個人就撲通一聲跪下去。
其中老大吳敏還似模似樣地從身後拿出一根手臂粗的棍子,舉起來。恭敬地遞到葉嘉的麵前,請求葉嘉給他責罰:“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做了許多冒犯世子妃娘娘和世子爺的事情。如今我吳家早已識得錯處,特地前來請罪,請世子妃娘娘寬宏大量,原諒則個。”
這一番話說得當真是絲毫不在乎臉麵,仿佛往日的倨傲都是幻覺。
葉嘉冷不丁地被吳家這能屈能伸的態度給整得一懵。說實話,她雖說惱恨吳家久已,也想過往後要給吳家人一點厲害瞧瞧。但葉嘉到底是個後世法治社會長大的人,心裡所思所想的,不過是通過合理的手段去處理事情。但被吳家這麼一弄,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她當下沒說話,與餘氏麵麵相窺,眯起了眼睛。
餘氏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彆看餘氏平常性子軟和的好像沒脾氣,餘氏是正經的景王妃。王府的三個出色的嫡子出自她的肚子,當初在景王府地位是無人能撼動。餘氏骨子裡的矜傲從來不少過。對吳家這般的做派是眼皮子抖都不抖一下。
“嘴皮子上說的倒是挺利索,”餘氏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嗓音語調都變得飄忽起來,“照你們這麼說,若是我家不原諒則個,還不寬宏大量了?”
還彆說,餘氏這一句話說完,
氣氛頓時冷凝起來,跪在前頭的吳恩腦袋上汗珠一點一點冒出來。葉嘉瞥了一眼餘氏,餘氏定力強得很。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茶水,仿佛。如今的社會,有些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客氣他隻當你沒底氣。
這般僵持了不到片刻,吳家人先泄了氣。吳恩直接從兜裡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舉高了要遞到餘氏的跟前來。櫻桃走上前接過來,拿到餘氏跟前。
厚厚一遝的銀票,且分量不小,五百兩一張的大麵額。按照這個厚度,至少有四十張。
兩萬兩,至少兩萬兩。葉嘉心裡咚咚地一陣跳動。
除了十分吃驚以外,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好吧,她就是稍微有那麼一點仇富。小小一個吳家隨手一掏呈上來就是兩萬兩。這家底子到底有多厚,不言而喻。葉嘉從前料到吳家有錢,卻沒有想到能富裕到一掏的錢就是周家全部家底的分量。
“你這是什麼意思?”葉嘉瞥了一眼銀票,嗓音冷冷清清。
“這是給世子妃娘娘和王妃娘娘的孝敬。”蘇勒圖一死,吳家是真的慌了。他們原本以為的五姨娘能靠兒子上位,早已被扼殺在搖籃之中。如今大都護府都被人封了,回頭清算他們可不是隨手之事?
葉嘉:“……孝敬?”
“這隻是孝敬。”吳家覺不出葉嘉話裡的意思,咬了咬牙又掏出了一疊東西,朗聲道:“還有吳家願意以半幅家產奉上,供世子爺逐鹿天下。”
葉嘉:“……”什麼叫逐鹿天下?明明是合理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