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顧家的事情外人無從知曉,宮中顧明月在得知了顧明翼的死後暢快不已。並非她有多憎惡顧明翼,而是隻要顧家人倒黴她就高興,不論是顧家的誰。大房夫妻喪子之痛無處可舒,遷怒到顧明熙頭上。
顧大太太始終認為若非顧明熙神神叨叨的說什麼預知未來之事,鼓動得老爺子昏了頭。非得指使她兒子護送顧明熙去北庭找周憬琛,她的兒子就不會死。顧大太太不敢與長輩叫板,便一心認為是顧明熙的錯,是顧明熙裝神弄鬼才害了她的兒子。
為此,顧家大房太太隔三差五就要鬨一回。顧家亂成一鍋粥,上下日日吵鬨不休。
顧家內裡的混亂且不說。顧家老太爺在此次吃了教訓以後決定給周憬琛一點教訓。他自認顧家不大不小也是一個世家,雖不算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也是有一定實力的。如今有顧明熙在,又多了一道堅不可摧的籌碼。等他們將先機透露給朝廷,定能一舉叫叛軍扼死在西北。
心中抱著這股恨意,顧家一鼓作氣地倒向了朝廷。
也因著這事兒,顧家家主對顧明熙的態度也發生了明顯的轉變。先機不能得力便沒了用處,顧明熙所受到的寵愛也如鏡花水月碎了乾淨。上頭人態度一擺出來,下麵人自然看菜下碟。
顧明熙那動不動落淚的性子本身在姊妹中就不討喜,往日在顧明熙手中吃過虧的人此時紛紛落井下石。有那嘴巴毒辣的說話難聽的,都明裡暗裡地譏諷顧明熙白長一張好臉,連個男人都抓不住。有那心思直白的,當麵就敢指責顧明熙鳩占鵲巢。
顧明熙這段時日可算是吃儘了羞辱,她長這麼大,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吃過這麼多的委屈。
嘴皮子沒人利索,硬生生氣得又病了兩場。
顧家二房夫妻倆起先還護著,但次數多了也厭煩。兼之顧明翼的死叫二房不得不在大房跟前做低伏小。時日久了也受不了。顧家老太爺覺得鬨心,直叫二房趕緊給顧明熙給嫁出去。
“不想看到她,多看一眼都要想起我那苦命的孫兒。”顧家老太太本就不是個好性人,對沒有血緣關係的顧明熙本就厭惡非常,此時自然一點情分沒有,“爾等若是不儘早打發了她,老身就親自打發走。”
二房太太這段時日兩頭受氣,自然夾著尾巴做人。
且不說為了說親這事兒顧家二房又是一陣鬨騰,顧明熙抵死不從。鬨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顧明熙聲稱這輩子決計不嫁周憬琛以外的人。若是誰逼迫她出嫁,她就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
顧家二太太一聽她的話,心下一狠,馬不停蹄地就替她相看起來。
說起來,顧二太太對她也算是仁至義儘。對自己親生女兒顧明月都沒對她這般用心。哪怕到了這關頭,顧二太太還儘心儘力地給她挑一個相對比較合意的相公。性情敦厚,老實本分,家世出身都算不錯的人。然而顧明熙一聽定的人是禮部侍郎朱家嫡次子朱元文,差點沒鬨得把院子屋頂給掀了。
朱元文是誰?她上輩子嫁的丈夫。
兜兜轉轉又找到這戶人家,顧明熙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當日激動的就在屋裡撞了頭,以死明誌。她撞這一下是用了狠勁的,直撞得頭破血流。顧家二太太嚇得差點當場厥過去。
“你到底想怎麼樣?朱家哪裡不好?”
顧二太太為這個沒有血緣的女兒可算是流乾了眼淚,“你到底何時能清醒一點。”
“我如何腦筋不清醒?那朱家嫡次子哪裡及的上允安哥哥半分?”顧明熙是兩輩子的惦念,不達目的不到罷休,“娘,你這般是要將女兒往火坑裡推!”
“朱家家世清白,家風清正,朱元文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隻需在幾年便能入仕。這等有真才實學的世家子,那是外人打著燈籠都不好找的,到了你這兒成火坑了!”顧二太太氣哭了,“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這眼睛是長到哪裡,舉人你也瞧不上!”
“我隻認準允安哥哥一人!”顧明熙是個窩裡橫,誰寵著她她就蹬誰的鼻子。
顧二太太差點沒被她氣出病來,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旁人不知顧明熙身份,顧家人可都是清楚地很。顧明熙這出身能說到朱元文這樣的夫婿,已經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顧二太太特意用了人情才定下的婚事。結果她用了心,顧明熙卻半點不領情,哭哭啼啼地又要撞牆尋死又是要跳湖自儘,言語之中不停地責怪顧二太太不是親娘心真狠。
顧明熙這麼要死要活地一通鬨騰,就是顧二太太再是慈母心腸也冷了心。
“罷罷罷,你不願,我也不逼你。”顧二太太這才覺出苦澀來,“你往後愛如何如何。”
……
這麼亂糟糟地半年過去,顧明熙最終還是沒嫁成。
朱元文她瞧不上,自有旁人瞧得上。這邊朱家跟顧家的婚事一黃,那邊朱元文立馬就定了另一家世家貴女。半年的功夫就成了婚,此時且不說,顧明熙因此事算是徹底被冷落了下來。顧二太太也不如往日那般時常來看她,不過她沒當一回事。
她隻一心一意地盼著周憬琛快點打到燕京來,好叫她能一嘗所願做一回皇後。
顧家倒向朝廷以後因為現任皇後的厭惡,顧家其實並非很得臉。但春季的某日顧家老太爺神色凝重地進了宮。請求聖上屏退兩側後,在禦書房呆了一日出來,顧家就忽然得了勢。在這之後,朝廷對西北發兵。不僅聯絡了突厥,調走了嶺南的駐兵,分三路包抄了西北。
燕京的混亂西北這邊自然不知,周憬琛在殺了三個刺頭將領後,成功威懾住了安西都護府的將士。
他原定兩個月的行程,一直拖到八月底才終於料理清楚。此時,輪台那邊陷入了苦戰,以一萬兵力抗住中原五萬兵力,自然是十分艱辛。而嶺南的援兵也到了,從安西都護府的東南側襲擊,企圖越過安西都護府進入東鄉鎮,直接拿下周憬琛的老巢。
兩軍在石城發生了激戰。有一支小隊繞過石城,從西洲的方向南下,兩麵夾擊了周憬琛。
周憬琛才將將拿下安西都護府,緊急調兵抵抗。倉促之下竟然吃了一個大虧。那群人深夜派人偷襲,毀掉了兩座兵器庫。燒掉了兩個倉庫的箭矢。
嶺南戍兵本身就是大燕三大戰力之一,不比安西都護府的駐兵弱。且此行大燕一口氣調兵三萬人,由大燕素來有智將之稱的黃軒雲指揮。這些人常年在山嶺瘴氣中操練,山地作戰經驗豐富。各個身手靈活作戰,打起來十分難纏。他們也不跟戍邊兵正麵對戰,隻是經常性地騷擾。一時間竟讓安西都護府這邊陷入苦戰,不得不緊急從北庭調兵過去支援。
一旦打仗,四處開花。輪台那邊花費了將近三個月,才終於將那些人趕出嘉峪關。消息傳來東鄉鎮時已經是八月底,彼時葉嘉還在操心棉花的摘取和棉衣的縫製的問題。
雖說將中原的兵力趕出嘉峪關,卻死傷不小。一萬兵力折損到不到五千,傷亡慘重。
輪台傷亡不小,大燕軍傷亡更為慘重。李聞竹不愧是西北第一猛將,作戰風格剛猛凶殘,下起手來毫不留情。一一萬對五萬兵力,硬生生打得朝廷五萬兵力縮水到隻剩一萬二。且這些人士兵長達四個月耗在嘉峪關,拖得戰線過長,早已心神俱疲。越到後麵越無以為繼,恨不得丟盔棄甲。若非朝廷下令不準退,他們早已經退回關內。
雙方僵持在邕州城門口,輪台的兵力早已越過嘉峪關,劍指邕州。
邕州刺史不出所料,還未打到他府門口便已經攜家眷潛逃。與上輩子突厥來犯時一模一樣,丟城出逃得毫無底線可言。邕州刺史這一出逃,本就潰散的士氣更是散成散沙。李聞竹毫不費力地就奪下了邕州。一萬兩千的戰俘束手就擒,北庭終於得以喘息之機。
九月底的時候李北鎮又有消息傳來,西北邊方向有突厥兵躍躍欲試想要南下。
與此同時,嶺南忽然增兵跡象。形勢一下子就危急了起來。
葉嘉不得不暫時停下了商鋪的經營,暗地裡組織人開始往安西都護府和李北鎮運送輜重。西北就是這點不好,九月一過,十月初就邁入了冬季。
天氣一冷,就是寒冬。當第一場雪降下來,麵臨的就是大雪封山,缺衣少食和饑寒交迫。如今還沒有到天最冷的時候,葉嘉不得不先將糧草運送到李北鎮去。
按道理說,去年大燕才跟突厥打了一仗。突厥兵被大燕的戍邊兵重創,死傷將近六萬人。隻不到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夠時間休養生息。這個時辰再來犯,怕不是受人指使。葉嘉心道大燕皇帝不會蠢到這個地步吧,自己主動招外地入侵。
但轉念一想,這個皇帝什麼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請突厥出兵似乎也不奇怪。
李聞竹雖拿下了邕州,但也元氣大傷。兵力盤踞邕州,暫時休養生息。而安西都護府這邊周憬琛與黃軒雲僵持住了,雙方盤踞在吐穀渾的邊界處不得寸進。
天氣越來越冷,十月中旬之時下了第一場雪。
雪降下來,一夜之間就換了季節。從微微有些涼的秋季直接邁入寒冬。鎮上的商鋪都關了個七七八八,樹木草植一夜枯萎。葉嘉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兒,也叫葉四妹關了西施鋪子。今年因為糧食充足,葉嘉跟葉五妹葉四妹幾個釀了幾百壇子烈酒。
冬日裡將士們驅寒的物件就那幾樣,棉衣,烈酒,以及乾糧。
她心裡琢磨著,抽個時辰,將這些酒跟棉衣去李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