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大燕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迅速,周曄根本沒有為之一戰的決心。
他登上帝將近六年,沒有做過一件皇帝該做的事。科舉不興,任用佞臣攪亂朝堂,耽於情愛不問朝政。他在位這六年裡,苛捐雜稅一年重過一年,早年被打壓的世家大族像長在大燕命脈上的腫瘤,迅速腐蝕大燕的生機。偌大的朝廷,成了各大世家爭權奪利的競技場,民不聊生。
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周憬琛起勢推翻隆武皇帝乃是百姓心之所向,肅清朝堂順應民心。幾乎不到兩個月便徹底穩固了朝堂。燕京城內世家大族逃不走的,一一被肅清。那些深受其害的百姓日日去午門觀望,看到貪官汙吏血濺當場無一不拍手叫絕。
周曄那幫子人最終還是躲過了搜查,逃出燕京。
那被調離的將近三萬禁軍分一半護送周曄出逃另一半作餌,引得戍邊軍追出燕京,在秦嶺發生激戰。最終死傷一萬,九千多人被俘獲。此時周曄已經在禁軍的護送下渡過淮河,逃往江南。占領了以安慶府為中心的徽州,並打算擱水為界,將大燕一分為二。
但現實可沒有他想得那麼美。逃亡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喘息之機。周憬琛因為整頓朝堂暫時抽不出空來痛打落水狗,但不代表他能放任禍害了大燕六年的周曄逃之夭夭。
逃亡之路可謂刀槍劍影不說,當地百姓也充當朝廷的眼睛,時刻給朝廷通風報信。周曄一行人東躲西藏,猶如過街老鼠,苦不堪言。
這期間顧明月無數次想逃跑,但都被周曄的人給抓回來。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盛寵一時的美豔模樣,手筋腳筋被周曄挑斷,不良於心。受不到好的照看又每時每刻處於恐懼之中,人迅速消瘦。麵頰凹陷,麵色慘白,儼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周曄對她的態詭異又曖昧,明明憎惡她的欺騙,卻不論何時都要將她帶在身邊。不準她死也不準她活得輕鬆。
顧明月快崩潰了,她日日都在流淚求周曄放過她。
周曄怎麼可能放過她?
刨除了皇帝這個身份以後,他不必在應付那些官員,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折磨她。有時候顧明月恨不得自己還是死了解脫,但真正去死的時候還是會害怕。她沒有辦法,祈求不了周曄的心軟,她隻能轉頭去求林澤宇。因為身份被拆穿以後,林澤宇享受了往日屬於她的所有偏愛。
哪怕他是個男子,根本不能接受男人周曄,周曄依舊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他。林澤宇替代了她的位置成了周曄身邊的第二個主子,她顧明月從天上摔倒了泥裡。
顧明月從前不知嫉妒,如今卻深深嫉妒了。她嫉妒林澤宇,求見不得,便深深地怨恨起了林澤宇。
且不說周曄與顧明月林澤宇三人的糾葛,當嶺南的災民往北走,安慶府也不安寧了。
柳沅俘虜了嶺南軍幾個重要的將領,在周憬琛的允許之下,對黃軒雲等一眾進行了招安。黃軒雲是一名資質極其出眾的戰將。驍勇善戰,用兵如神。哪怕他率領的嶺南軍曾多次叫周憬琛吃了大虧,周憬琛也舍不得殺他。好在黃軒雲雖是個硬骨頭,卻不是個愚忠之人。深思熟慮之後,降了。
周曄有多荒唐昏聵,沒有人比下麵真正做實事的人更清楚。黃軒雲率領將士們一直硬撐著不退,是骨子裡對於大燕不動的忠誠作祟。如今已經改朝換代,皇帝都已經逃了,他自然是遵從本心。
柳沅將黃軒等一眾嶺南軍將領收編改整,以新的名錄整頓嶺南軍受旨賑災。
燕京離得嶺南太遠,賑災糧草從北邊過來太遠。隻能從外地調糧。江南魚米之鄉被周曄占據,抽調不出大批的糧草。周憬琛堂而皇之地給東鄉鎮去信,張口向葉嘉要糧。
東征這大半年的時日,周憬琛隻覺得從未如此想念過一個人。他從前不是一個注重兒女情長之人,從不會相信自己會為一個人相思入骨。但此時卻深刻地體會到思念的滋味兒,夜深人靜時想葉嘉和孩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如今的形勢還沒穩固,又不敢貿然把人接到燕京。隻能私下按捺住。
一連去了四五封信,等待回音之時加快速度收拾殘局。
與此同時,信件到了東鄉鎮,卻沒有被葉嘉收取。葉嘉將烏桓人趕出碎葉鎮後,做出了一個激進的計劃。土地雷的成功和強弩等武器的支援,給了葉嘉必勝的信心。讓烏桓人盤踞在碎葉鎮三十裡地處,始終是個威脅。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若是等烏桓休整好再卷土重來,這場仗打得沒完沒了。她沒有那麼多耐心跟烏桓耗,必須一勞永逸地將覬覦之人打殘。
葉嘉立即召集了碎葉鎮當地百姓。□□在研製階段需要時日較長,但有了配方製作起來快上許多。當地百姓參與製作,不到幾日便製作出一堆能用的□□。
強弩那日臨時被推上戰場,事實證明效果不錯。葉嘉準備在迅速製作出幾台。
箭矢方麵,由於程家的大力支持,極大的緩解了武器稀缺的窘境。雖說同樣的招數用兩次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但換個方法再用一次也未嘗不可。
葉嘉這邊緊鑼密鼓地安排人做好陷阱,挖好戰壕。等到一切準備妥當便讓陳世卿率領一支騎兵佯攻。佯敗後引敵人入套,先前在碎葉鎮內的兩套應敵策略再來一次。烏桓人若是識破佯攻策略,懂得窮寇莫追的也無礙,這些陷阱依舊能作為西邊的第一道防線。
烏桓果然是一個熱血的民族,真的是經不得激。同樣的套路再用一次,他們還是會上當。隻要陳世卿帶領的那群將士的嘴夠臭罵的有夠難聽,他們依舊不管不顧地追出來打。
這一場仗打得非常的順利。不到三天,五千烏桓戰士便折算三分之二。
剩下不到兩千人,馬匹和士兵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烏古斯率領駐地的將士乘勝追擊,直將這批烏桓人打得丟盔棄甲,逃奔千裡。當初他們來的有多猖狂,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烏古斯帶人將烏桓騎兵趕至錫爾河以西,屆時躍躍欲試的突厥人也消停了下來。
碎葉鎮這才得以喘息之際,遠在燕京寄送的信件繞過東鄉鎮從李北鎮送到了葉嘉的手上。嶺南乾旱,似乎早有跡象。葉嘉在安西都護府囤積的糧倉,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碎葉鎮才經受過幾次戰爭的摧殘,滿目瘡痍。但土碉堡還是要繼續修建,防禦永遠要健全。因這一次抵禦烏桓,葉嘉成了碎葉鎮百姓心中最受敬畏和愛戴的人。當地百姓,尤其是當地女子恨不得將葉嘉當作一生的信仰去追隨。當地百姓為葉嘉建祠堂,立塑像。
葉嘉勸了也無用,乾脆就隨他們去。這邊敦促著工匠修建土碉堡,務必要在落雪之前建好。另一麵還在聯絡於闐的孫老漢和鈴鐺,給嶺南乾旱之地運送糧草。
與此同時,遠在東鄉鎮的餘氏日夜盼著葉嘉歸來。
碎葉鎮的情況她多少有些聽聞,但並不及時跟確切。隻聽說碎葉鎮遭遇了烏桓的襲擊,這段時日一直在打仗。餘氏一麵擔心葉嘉會在外麵出事,一麵又不敢貿然去打擾攪亂葉嘉的心境。她將小述白抱到自己的屋裡親自照看,絕不假他人之手。
時常寫信去碎葉鎮,詳細告知葉嘉家中和小述白的情況,好叫她在外麵也能心安。
小述白是天底下最好帶的孩子,就算跟自幼便乖巧懂事的蕤姐兒比也是省心的。這孩子的性子十分安靜,跟他爹幼時一個模子磕出來。除非餓了難受了,其他時候很少會哭。如今快九個月,已經能爬會坐了。估計是吃得好,胖墩墩白嫩嫩的,爬的飛快。有時候餘氏都不一定能抓得住。
“你爹是個倔強的性子,你長大了可萬萬彆學你爹。”餘氏點著小述白的鼻子,見小孩兒眼珠子烏溜溜得又笑起來,“不過男子聰慧些也好,最好像你娘。聰慧,能乾。”
小述白完美繼承了親爹親娘出眾的樣貌,在周憬琛出塵的容色上平添了一絲葉嘉的豔麗。小小年紀,精致得叫人移不開眼。餘氏往日從未覺得自己樣貌多迷人眼睛,如今瞧著小孫子隻覺得這孩子集齊了全家的美貌。瞧著確實可人疼,偶爾餘氏也擔心:“你長得這麼好,將來瞧不上人家姑娘可怎麼辦?”
“咿呀~”小述白聽不懂祖母說什麼,抓著餘氏的手指頭就無齒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