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一新的宋溫暖很快便回到錄製間, 從表麵上看, 她一如往常般精神飽滿, 妝容也很精致, 嘴角還掛著一抹招牌式的明豔笑容,若非宋睿親眼見證了她從憤怒到崩潰再到妥協的全過程, 他都會以為之前的那些糟心事隻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而已。
這個堂妹似乎也是一個特彆有韌勁的人呢。宋睿暗暗想到。
宋溫暖拿出台本給梵伽羅講述下麵的拍攝流程時才發現對方竟然還蒙著眼罩, 頓時內心一片尷尬,連忙親手把眼罩解開,不斷鞠躬致歉。
梵伽羅並未急著睜眼,隻是隨意擺手:“無妨,無論你們怎麼拍我都能應付。”
宋溫暖更尷尬了,即便塗著半寸厚的粉底,那臊紅的顏色依然能從她的臉頰透出來。她之前到底中了什麼邪?怎麼會認為梵老師需要靠作弊才能通過他們的測試呢?那種鑒定外物的測試難道能比透視人心更難嗎?
“梵老師, 之前真是對不起,我們以為你事先知道了測試題, 所以……”宋溫暖恨不得給梵伽羅跪下請罪。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得罪這個人,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尊重。透視人心似乎是非常可怕的一種能力,但是,當它被掌握在如此溫柔, 如此豁達,如此堅守底限的一個人手裡時, 她竟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
“無事,你們拍吧, 我配合你們,這是工作。”
梵伽羅始終合著眼與宋溫暖說話,注意到這一點的宋睿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默默寫道:【他曾經長時間地待在黑暗中,習慣了什麼都無法看見的環境。】
梵伽羅似有所感,偏頭朝他看去,而他卻鎮定自若地揚了揚筆杆。
這無聲的交鋒隻在瞬間,很快,梵伽羅的注意力就被宋溫暖吸引了過去。
“梵老師,待會兒您先出去,再推門進來,假裝這是您的第一次測試,我們剪輯的時候會把時間順序顛倒一下,您看這樣成嗎?”宋溫暖像個小丫頭一般半蹲在梵伽羅身邊,表情怯生生的,帶著點討好。
熟知她以往是何等囂張模樣的宋睿不由勾了勾唇角。
梵伽羅的配合度很高,順勢便跟著她出去了,並沒有多問半句,也未曾抱怨。在彆人看來是天大的冤枉和冒犯,在他眼裡卻隻是微末的不值一提的插曲。他的表現令整個節目組都感到汗顏。
回到觀察室後,宋睿在筆記本裡如是寫道:【他心無外物,隻要不觸犯他的底限,他都不愛計較。】
與此同時,梵伽羅已緩緩走進測試間,在四個箱子前站定。
看見大屏幕上浮現他俊美至極的臉,宋睿連忙收起筆記本,對準擴音器說道:“梵伽羅,請你感應一下你麵前的四個箱子,然後告訴我們哪一個箱子裡有生命波動。”
這是一個誤導性的問話,一般人聽了準會以為這四個箱子裡肯定隻有一個是有生命的,在感應時不免會受到影響,變得很不確定。
向來喜歡搞事的宋溫暖卻在聽見這句話後狠狠瞪了堂哥一眼。似想到什麼,她捂住耳麥,低不可聞地道:“堂哥,你說錯了,讓梵伽羅對俞雲天進行人品鑒定,我沒有後悔。正相反,我感到非常慶幸,真的,我特彆感謝上天的這份安排。”
“不後悔就好。”宋睿不知怎的,竟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這罕有的親昵和溫柔瞬間便刺紅了宋溫暖的眼。誰說堂哥沒有心,誰說的?堂哥也有體貼的時候,像一個真正關懷妹妹的兄長!她回去便要向父母糾正這個荒謬的說法!
然而下一秒,宋睿便抽.出一張消毒紙巾,徹徹底底地把自己的手掌擦了一遍。
宋溫暖:……——
梵伽羅不緊不慢地走到四個箱子前,伸出手一一感應。
“顫動、喜悅、啼鳴,這是一個即將誕生的生命。”他闔眼敘述,而在他的掌下,一枚雞蛋正靜靜躺在柔軟的絨布上,裡麵正造釀著一個幼小的會迎著朝陽啼鳴的生命。
雞蛋的擁有者林博士捂著胸口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梵伽羅的話明明很簡單扼要,但我卻會覺得很期待,很感動。聽他話裡的意思,這似乎還是一隻公雞。”
宋睿在筆記本裡如是寫道:【他可以擴大任何人的情緒,也可以把語言當成媒介,發散情緒。他是一個情緒的渲染者。】
梵伽羅走向第二個箱子,宋睿的目光便克製不住地追隨過去,心裡不自覺地湧現很多期待。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期待這種正麵的情緒。
然而梵伽羅卻徑直越過這個箱子,走向旁邊那個,一邊感應一邊低笑:“這是一個蓬勃向上的,綠色的生命,多年後的金秋,我們將收獲它的果實。”
金桔樹苗的擁有者歐陽博士默默豎起大拇指,對梵伽羅的通靈能力心服口服。
梵伽羅走向最後一個箱子,掛在嘴角的輕鬆笑意被肅然取代。他感應了很久才低聲歎息:“這是一個還在掙紮的生靈,它將經曆漫長的跋涉和短暫的生命,並最終在風中凋零,而這種凋零是它不可避免的宿命。它很渺小,卻擁有壯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