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把眼鏡重新戴回去,笑得意味深長:“這個就得問梵先生了。”他伸出手臂,掌心側劃出去,最終攤開在梵伽羅眼底。這是一個優雅而又恭敬的,向所有人展示一位重要人物的手勢。他的未儘之語是:我的專業隻能引導你們走到半途,能不能抵達終點,你們還得依靠這位。
眾警員順著宋博士的指引看向梵伽羅,臉上的表情卻更困惑,更懷疑。這樁案子不分析還好,越分析卻越混亂,哪裡有人偷東西不用手的?難道用意念?
廖芳也轉過頭,看向梵伽羅,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兩隻耳朵豎得直直的,兩隻手緊緊抓著紙筆,嚴陣以待。她是絕不會懷疑梵先生的判斷的。
梵伽羅把嫌疑人的照片合在掌心,眼瞼微垂,遮住了瞳孔裡明明滅滅的暗芒,不疾不徐地說道:“我不能給出合理的分析,我隻能為你們指明道路。這絕不是一樁普通的盜竊案,事實上,隻要盜竊者自己不露破綻,我相信你們終其一生都無法抓住他。”
孫正氣嗤笑一聲,語帶鄙夷:“又來了,裝逼犯!”
坐在他身旁的女警深有同感,卻沒有當眾diss。
梵伽羅並不在意這些人的反應,合著張片,垂著眼眸,低聲敘述:“我看見了一雙手,細得如同枯枝的骨頭被青灰而又焦乾的皮膚包裹,一條條粗壯的黑色血管密布於皮膚之下,為那異常強健緊實的肌肉提供養料,短而尖銳的青色指甲像利刃一般閃爍著寒光。這雙手很有力,很靈活,卻是一雙為罪惡而生的手。找到它,你們就能找到盜竊者。”
孫正氣蔑笑道:“嗤!他是喝多了還是嗑多了?這形容的是人手嗎?要不咱們等會兒帶他去醫院驗個尿吧?”
女警翻了個白眼,對這種天方夜譚嗤之以鼻。其餘人也都停下記筆記的動作,漠然地看著梵伽羅的表演。這他媽說的是什麼?好好的案情分析怎麼變成鬼故事了?
唯有廖芳和宋睿一瞬不瞬地看著青年,極為專注地聽他說話。看在兩人的麵子上,大家隻能按下滿心的質疑和憤懣,聽他說完。
梵伽羅鬆開照片,改去拿筆,一邊描畫一邊敘述:“經由這個標識,你們應該可以找到這雙罪惡的手,不過動作要快,超過下午四點,它就會消失不見。”
廖芳連忙伸長脖子去看他筆下的標識,驚叫道:“我知道這個圖案!好熟悉好熟悉,剛才有一瞬間我記起來了,但是又忘了!快想啊,快想啊!”她用力拍打自己腦門,恨不得把丟失的記憶碎片拍出來。
孫正氣小聲道:“她瘋了!”
女警點點頭,無聲道:“她壓力大,體諒一下吧!”
其餘警員扶額的扶額,閉眼的閉眼,竟是不忍去看廖芳被一個騙子耍得團團轉的糗態。
宋睿提點道:“綠意。”
廖芳猛然拍桌,大聲怒吼:“對!是綠意!這是綠意垃圾處理廠的標識!”
宋睿看了看手表,再次提醒:“每天下午四點是他們壓縮並處理生活垃圾的時間點,現在已經兩點半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梵伽羅補充道:“拿到嫌疑人的毛發做一做DNA比對吧。無事我就先走了。”
“那麼我也走了。”宋睿立刻站起來。
離開辦公室之前,梵伽羅看向廖芳,慎重警告:“他很危險,抓捕的時候叫上我,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你開著。”
“好好好,我一定叫上你。謝謝你梵先生,我現在就派人去綠意!”其實廖芳根本沒聽懂梵伽羅的話,但她卻知道該怎麼去做。
“那麼回見。”梵伽羅揮揮手,帶著許藝洋和宋睿不緊不慢地離開。
三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聲音漸漸遠去,廖芳風風火火的大嗓門卻在辦公室裡回蕩:“走,咱們兵分兩路,各自行動!一隊人馬去拿嫌疑人的DNA,動作隱蔽點,彆打草驚蛇;一隊人馬去綠意垃圾處理廠,找手!”
孫正氣頭一個站起來反對:“走什麼走,我們不走!廖姐,你是腦子進水了嗎?你好好回憶你剛才說的話,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用一雙斷手與嫌疑人做DNA對比,結果能對上嗎?他的手不好好地長在他身上嗎?而且一雙斷手跟咱們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小偷被失主發現了,所以手被砍了?那又跟我們的嫌疑人有什麼關係?用得著找他做DNA嗎?直接去醫院找雙手都斷了的傷者唄!廖姐,你好好品品梵伽羅的話,有邏輯性嗎?有真實性嗎?有關聯性嗎?”
廖芳被問住了。
那名女警也站起來,忍無可忍地道:“廖姐,連續在外麵跑了一個多月,大家都很累,你就彆再浪費大家的時間和精力了好嗎?我知道你壓力大,要不這樣吧,你先回家休息,什麼事都彆管了,我們留下開個會,加個班,把所有線索彙總彙總,等你休息好了再向你報告。”
這話說得好聽,其實是在奪權,差點沒把廖芳給氣笑了。她點了點這群人,冷哼道:“好好好,你們不肯聽我的是吧?我自己找人去查,用不著你們。現在我宣布,這個專案組就地解散,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廖芳用力甩上門,以彰顯自己的怒氣。
孫正氣追上去喊道:“廖芳,這個專案組是領導組建的,要解散也是領導說了算,還輪不上你做主!我現在就去找局長評理,你等著受處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