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洗腦了,你開始與那個聲音對話,並且欣然接受了它的全部觀點,稱它為智者,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邊,視之為摯友。但你真的知道它是什麼嗎?”
沈途癱在椅子上沒動,隻一聲接一聲地粗喘。
方才還極力阻止梵伽羅述說的沈父沈母這會兒竟然聽呆了,在驚駭和擔憂的驅使下急不可耐地問道:“它是什麼!它到底是什麼啊!我兒子頭疼就是因為它嗎?”
宋溫暖等人也都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梵老師。
梵伽羅沒說話,隻是慢慢拆掉了最後一層油紙,把那嬰兒拳頭大的東西輕推到燈光下。
“這是什麼呀!”宋溫暖連忙撲過去,用指尖輕輕撥開亂麻一般的線團,仔細查看隱藏在其下的黑褐色的球狀體,然後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啊啊啊啊!它是,它是一顆人頭!”
已湊得極近的沈父沈母立刻後仰,然後重重摔在地上。站在拍攝場地之外的工作人員既驚且駭,一個個伸長脖子往桌上瞅,卻又不敢靠近。一名膽大的攝影師圍繞著這個裹在亂麻中的球狀體拍攝特寫,經由監控器的轉播和放大,眾人才發現這顆球竟然真的是一個人頭,那亂麻不是亂麻,而是乾枯的頭發,球體上有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儼然是個麵容扭曲、表情猙獰的男人。
人頭怎麼會隻有嬰兒拳頭大小?難道他來自於小人國?亦或者是個妖怪?
當眾人胡思亂想時,一直禁錮著沈途的宋睿已緩緩給出解答:“這是一種很古老的已失傳的秘法,叫縮頭術。他不是妖怪,而是一個正常人,隻不過頭顱被砍下來,用特製的草藥水浸泡過,所以頭骨縮小了,並保留下了原貌。”
梵伽羅已經對沈途完全不感興趣了,掌心懸在人頭上方,閉著眼感應:“他生活在很久遠的年代,生而知之,注定不凡。他說的話沒人能聽懂,他做的事也沒人能看懂,他是一個終其一生都不被理解的異端。有鮮血在他的腳下.流淌,也有宮殿在他的身後拔地而起,他帶來了硝煙,也帶來了和平,他是智者,也是王者,更是孤獨者。”
梵伽羅停頓了很久才嗓音沙啞地說道:“世人理解不了他,他也理解不了世人,這是無法調和的衝突和矛盾。他的很多做法太過超前於時代,讓普通人感到了恐懼,於是他們將他推上絞刑架,試圖殺死他。他知道自己終將死於獨特,但他最害怕的卻不是死亡,而是信念的消散,所以他親手割下自己的頭顱,留存了最為強大的一抹執念。他把視自己為異端的凡人亦視之為異端,毀滅是他的使命。”
梵伽羅睜開眼,看向沈途,字字尖銳:“它給你智慧,你就必須用鮮血去澆灌,你已經在它的引導下一步步走向毀滅。沈途,你的強大是借來的,總有一天要加倍地還。生而平庸不是錯誤,也不是痛苦,隻是尋常。尋常不好嗎?”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竟是真的覺得“尋常”沒有什麼不好。像他這種生而不凡的人竟從未產生過“我高人一等”、“我淩駕眾生”的傲慢心態。
平凡和偉大該如何界定?有的人認為不平凡就是偉大,有的人認為平凡既是偉大,兩種心境孰高孰低,隻看一個狼狽不堪,一個頭顱自斷,一個靜謐安然,答案已經分明。
不甘於平凡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心態,然而一旦超過了某個界限就會演化為藐視眾生的冷漠和傲慢,最終的結果要麼超凡入聖,要麼走向毀滅。出世是一種境界,然而由出世再轉入世,繼而視終生為平等,卻又是另一重更高的境界。遍數史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尋常也是一種幸福啊!”宋溫暖輕輕拍打桌麵,發出悠長的歎息。
宋睿這才放開沈途,走回梵伽羅身邊。他尚未坐定,青年就已經打開一包消毒紙巾,抽.出其中一張展平,又折疊成合適的形狀,輕笑道:“擦擦手吧,以後我也會隨身備著紙巾。”
宋睿緊繃的臉龐瞬間柔和下來,一邊擦手一邊低低地笑。
沈父沈母顯然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把癱軟成泥的兒子抱進懷裡,顫聲詢問:“途途是受了這個鬼東西的影響才會頭疼對嗎?他能好起來吧?他以後不會再夢遊、失蹤、撞頭、癔症了吧?他的智商不會下跌,他還是那個小天才吧?”
宋溫暖對這雙熊父母非常無奈,敲著桌麵說道:“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偏?重點是他的智商不會下跌嗎?重點是他造的那些炸.彈!他想乾什麼?炸了學校?殺死同學和老師?他已經毀了,你們知不知道?”
“不會的,他不會做那種事的!”沈父沈母瘋狂搖頭,完全不敢麵對現實。
他們後悔了,卻不是悔於沒照顧好孩子,或沒能及時發現他的異常並加以阻止,而是悔於帶他來參加節目。如果沒有梵伽羅的通靈,兒子還是那個人人稱道的小天才,他的前途會很光明!
他們顯然把那些炸.彈忘到了腦後。即便不來參加節目,不通靈,他們的兒子也成不了人上人,而是會成為罪犯,恐怖分子!等待他的隻有前途儘毀、身敗名裂。
“你們都是騙子!你們在編故事,我們不會相信你們的!途途走,咱們回家!”沈母推了推丈夫,勒令道:“你來背兒子!”
眼見他們三人想跑,工作人員立刻圍攏過去攔截,就在此時,錄製間的門被推開了,莊禛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跑進來,迅速環顧,末了鎖定滿身汗漿的少年,然後拿出一副手銬厲聲說道:“沈途,我們在你的臥室裡發現了大量的製作炸.彈的工具,你被捕了!”
沈父沈母愣了愣,繼而發出慘烈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