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撞門聲越來越急,像是喪鐘的哀鳴。
另一頭,蘇楓溪酣暢淋漓地唱完一首快歌,還來不及喘口氣便拖著長長的火焰一般的裙擺走到舞台邊緣,彎腰說道:“梵先生,下麵這首歌是我專門為你寫的,希望你能喜歡。它的名字叫《鯨》,鯨魚的鯨。”
攝影師把鏡頭對準了麵無表情的梵伽羅,歌迷們在魔音止息的片刻恢複了清明,大為不滿地叫嚷:“什麼呀,溪溪專門為你寫歌,你都不表示感謝的嗎?”
梵伽羅的眼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點點冷芒。他抬頭看著舞台,瞳孔裡卻倒映不出蘇楓溪火焰一般耀眼的身影,隻有漆黑的夜幕。
蘇楓溪並不指望他能給什麼反應,自顧輕笑一聲就走回舞台中央,雙手握住話筒低語:“一首《鯨》送給你們。”
台下的觀眾立刻用最熱烈的歡呼回饋她,而她已緩緩被升降舞台帶上半空,佇立在全場最高處。一道清亮的長鳴從四麵八方傳來,隱隱摻雜著海潮的起落和浪濤的洶湧,一頭由4d特效燈投影而成的深藍巨鯨從眾人頭頂掠過,緩緩向蘇楓溪遊去。
這奇幻的景色以及神秘、悠遠、遼闊的前奏,引得歌迷們發出不敢置信的尖叫。即便沒有魔魅之音的蠱惑,這一場景也足夠震撼人心。就連始終眸色沉靜的梵伽羅亦忍不住看向了這頭巡遊的巨鯨。
“這是4d投影,由燈光組成的,改天我帶你去電影院看,效果比這更逼真。”宋睿湊在他耳邊低語,於是他略含驚奇的眼又看向了蘇楓溪,抿直的薄唇終於勾起一抹弧度。
當巨鯨遊到自己身邊時,蘇楓溪伸出手,輕輕貼住它的吻部,跟隨著悠遠如梵音的伴奏緩緩吟唱:“浮海的泡沫,雪一般的浪朵,你掖著尾遊過,山巔,海遠,天藍……”
她的吟唱由低到高,像旅人攀登山巔,又像巨艦衝出浪濤,透著一股颯爽和遼闊。隻一開嗓,全場歌迷的皮膚就已經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守在直播間的觀眾更是聽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
什麼叫做天籟之音,這就是!
然而宋睿卻附在梵伽羅耳邊說道:“如果撇去蘇楓溪的聲音,這首歌寫得倒還真不錯。”
“是啊,可惜了。”梵伽羅遺憾地搖頭。
攝影師已經對拍攝兩人的反應沒有興趣了,正拚儘全力捕捉著站立在高台上的蘇楓溪的每一個表情。風從她的裙擺和發間掠過,深藍色的巨鯨發出清亮的嘶鳴在她身邊環遊,一瞬間所有的光柱、所有的霓虹燈影、所有的灼熱視線、所有的讚歎驚叫,全都彙聚在她一人身上,就仿佛世間一切靈韻儘歸她獨享。
此時此刻的她就像一隻集天地之靈氣取日月之精華的妖怪,美得攝人,美得無法抵擋!
當她的魅力被魔音催發到極致時,趙文彥的書房裡傳來砰地一聲巨響,那顆子彈終究還是打偏了,從他的額角擦過,刮走了一層皮肉。他的側臉沾滿了鮮紅的血液,雙眼卻死死盯著屏幕上的女人,表情如癡如狂,然後緩緩跪了下去。
撞破門衝進來的趙國安老先生發現孫子還在,先是一喜,看見他極儘卑微的姿態,心卻直直下墜。
晚了!
然而這一切對蘇楓溪來說卻不早也不晚,剛剛好。從高空跌落穀底,又從穀底幾經掙紮著爬上山巔,她終究還是站在了所有人的頭頂。升降舞台把她帶到十米高空,她舉起一隻手,牽動著那頭巨鯨來回巡遊,嘴裡發出高亢的吟唱:“你從整個世界突破,飄搖,狂潮,尖嘯!你在尖嘯……”
後麵的這一整段都沒有歌詞,隻有一節更比一節高亢的空靈聲浪,隻有一疊更比一疊激昂的熱烈音牆。蘇楓溪踏著這些聲浪,踩著這些音牆,幾乎觸摸到星空璀璨的天幕。這是她離塵世最遠的一次,也是她離神座最近的一次。
是的,神座,在這一刻,她忽然領悟到,梵伽羅和巨鯨算個什麼東西,唯有神靈才是宇宙中唯一永恒且不敗的存在!她已是這些歌迷的神,而未來,她將成為整個世界的神!
當她閉上眼,沉浸在這突如其來卻又恢弘迷人的領悟中時,梵伽羅終於鬆開手,讓那顆骷髏頭能夠直視自己的獵物。
我見、我識,我征服!隻一瞬間,它強大而又貪婪的意念就凝聚成一柄巨劍,由那電光連殺的漆黑雙瞳放射出去,然後在空中一層一層疊加上梵伽羅早已醞釀許久,且摻雜了十萬人的惡意的浩瀚磁場,朝蘇楓溪直直刺去。
骷髏的惡念、雙瞳的惡念、十萬人的惡念,再加上梵伽羅的殺意,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那頭深藍巨鯨在這摧枯拉朽一般的神念攻擊下轟然破碎成一個個光點,在蘇楓溪的身邊狂亂飛舞,一陣焚風吹過,卷起她熱烈張揚的裙擺。
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裙擺像花瓣一般將她包裹,場麵說不出的唯美動人,然而當裙擺落下後,她的真容卻同時被幾台攝像機轉播到了大屏幕上。
站在高台上握著話筒的那個人形物體到底是什麼啊!她的頭發像秋天的枯草一暗粗糙;深灰色的皮膚緊緊貼在一副骷髏架子上,一條條粗壯的黑色血管爬滿了她的身體,像盤踞著一條條毒蛇。她的臉不是臉,而是一顆包裹著焦乾皮囊的骷髏,完全萎縮的嘴唇根本包不住她黑黃尖銳的牙齒。
她仰頭高歌,與蘇楓溪之前的吟唱無縫銜接上,發出的卻是令人耳膜刺痛的尖嘯。
“啊啊啊!這是什麼啊?是怪物,是怪物!”看見她的真實麵貌,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然後發出驚恐萬狀的哭喊,也有人在冥冥之中忽然想起梵伽羅曾用以形容蘇楓溪的一段話:
“……你那美麗的臉龐隻是一顆蒙著焦皮的骷髏;你那明亮的雙眼早已被**侵染,變得渾濁不堪。在細膩皮膚地掩蓋下,一條條粗壯血管裡流動著的是已然**的黑血;支撐著這具身體行走於人世的,是一堆發黃疏鬆的枯骨;附著在枯骨之上的是風乾的肌肉和漸漸衰敗的器官。你早應該死去,卻又掙紮著活在人間,你是一隻無時無刻不在朽壞的怪物。”
他的描述竟與眼前的怪物一模一樣,毫無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