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暨從秦家後門出來,後巷裡流民靠在牆角蜷縮著睡覺,他仰頭看著天上的滿月,那光輝異常清冷,雙手捏緊了拳頭,又放開。
雲清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所以到死他都沒有將她的身份公開,即便與她同葬,也不過是兄弟的身份。隻是他不死心一直想要召喚她的魂魄問她一句。
他從角門進了自己的家,回到了屋子裡,關上了門,倒在了床上,雲清再次跟他說了,做兄弟!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總覺得雲清應該是對自己有所不同的。原來不過是自己的妄想。他是個老頭子了,他連做兄弟都未必有黃嘉楠那樣合雲清的心意。
能夠結束亂世為盛世打下良好開端的曹暨,這一夜卻是反反複複未曾入睡。同樣沒有好好睡的是顧雲清。她想了又想,自己說的話沒什麼錯,隻是曹暨離開時候的臉色,讓她的心一直揪著。從小他們倆就是一起長大的,兩人吵架到和好從來不超過一個時辰。隔了一個漫漫長夜,還真是難受。
雲清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曹暨發脾氣呢?雖然他對自己管頭管腳,雖然有點像是個長輩,可到底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不就煩了點,黏人了點嗎?這算什麼呢?
總之思路是混亂的,心神是不寧的,到了早上,自己讓秀蓮姑姑替自己穿了衣衫,準備等曹暨過來,帶她一起去國子監,等來等去,那隔壁的春兒過來回話說:“我家郎君說,您今日好好歇著,他去國子監了。”
秦萱看著她那隻腳,也說:“看起來是好多了,不過還是停上一日,等全好了再說,反正你也讀不進去什麼東西。”
雲清無奈地看著秦萱,秦萱敲了敲她的額頭:“我說錯了嗎?”
“阿娘說的永遠是對的!”
一個白天百無聊賴,尤其是心理還掛著事兒,心頭簡直就是貓爪狗撓,更何況消遣的話本被秦萱全部都搜走了。幸虧下午老侯爺帶著幾個老兵獵了些野物回來。把雲清給叫了過去,雲清的腳是好了很多,瘸著腿出去看那些個好東西。
“雲清,等下去把阿暨叫過來,晚上咱們炙鹿肉吃?”老侯爺聽說昨天
孩子們吵架了,吵架了總要個理由和好。曹暨也不是個記仇的孩子,兩廂找個台階罷了。
還以為雲清會倔,不肯去叫,沒想到她早就投降了,讓她不理睬曹暨,要命了。說:“好啊!好啊!阿暨肯定喜歡。”
老侯爺看了一眼秦萱:“你看,孩子們的心思很簡單,哪裡有什麼隔夜仇?”
顧雲清聽見對過院子裡嘈雜的聲音,翹著腳去秦萱的院子裡,秦萱也出來說:“這是在弄什麼呢?”
“冬兒,上樹去看看!隔壁在弄什麼?”
冬兒爬上樹,看了一眼,還問:“福伯,您在乾嘛?”
“大郎君說昨日你家郎君把腳給崴了,要把這一片的磚頭全部給撬了,然後下麵鋪上厚厚的細沙。這樣你家郎君就不會硌腳,不會崴了!”
聽見隔壁福伯這麼說,雲清不是感動,而是丟人,太特麼丟人了,像她這樣厲害的郎君,居然被這麼一麵牆給崴了腳,福伯知道了,秦家曹家的一隻螞蟻都知道了。啊!她怎麼這麼沒用啊!
下午申時,顧雲清坐在那裡啃著點心,黃嘉楠那個大嗓門:“雲清啊!聽說成瘸子了,翻個牆還能扭到腳。你個王八羔子本事還真大!”
阿楠和趙四兩個走了進來,黃嘉楠一進來就叫:“給哥哥看看,腳傷哪裡了?”
他娘的,在家丟人還不算,還要丟到國子監?她可是國子監打架從來不輸的那個顧雲清,沒臉見人了。
“馬有失蹄,偶有失蹄。屁丁點大的事情,也值當你們過來一趟?”
“來來來,脫下來給看看?”
“看個鬼啊!有啥好看的,丟人都丟到家了!還給你們笑話一陣!給我滾!”雲清可不想脫襪子給他們看自己的腳丫子。
看著黃嘉楠如耗子一般已經在吃她的菓子,雲清叫道:“冬兒,去廚房再拿些點心過來。”
“我腳傷了,你們怎麼知道的?”
“阿暨說的。”
“那他人呢?他怎麼沒有一起過來?”顧雲清當然知道曹暨說的,不過她就是想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來了曹暨沒來。
“他說今天家裡有點事情。”
聽見曹暨說有事不過來,這是在鬨彆扭了?顧雲清想,還是說他心裡真的有了其他的想法。不行,不行!
她和阿暨可不能生分了。
“冬兒,去隔壁問問大郎君事情什麼時候辦好,辦好了就過來用晚飯。外祖去獵了頭鹿回來,準備好了,等他過來一起烤炙呢!”雲清讓冬兒去找曹暨。
“你找阿暨吃晚飯,就沒有我們的份兒?”黃嘉楠問雲清。
“當然有你們的份兒,一起留下來吃飯。”雲清一個拳頭敲到黃嘉楠的身上。
曹暨今日去了國子監黃嘉楠他們問曹暨雲清怎麼沒來,曹暨發現自己總是在隔開雲清跟阿楠他們的相處,自己確實做得有些過了。對著他們說了雲清的事情,那兩個一定要過來看看她。他生怕自己跟著過來,又是看見他們三個笑鬨做一團,而自己總是顯得有那麼點格格不入,很怪異。再說家裡確實還有事情,就沒有跟著過來。
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心裡麵總是塞著石頭,自己不知道以後該怎麼樣跟雲清相處,雲清才能慢慢感知自己的心意?又或者自己會跟雲清漸行漸遠?想想就煩躁。
聽見說隔壁的冬兒過來,讓他進來,冬兒走進來說:“大郎君,我家郎君說讓您把事情辦好了,立馬過去,我們侯爺獵了頭鹿回來,晚上等您吃鹿肉。”
曹暨聽見雲清讓他過去,心頭的那些重壓一下子就儘去了,原來一天一夜,他百轉千回,壓根就是沒用的。輕鬆地回了聲:“我這裡好了,馬上過去!”
曹沭看見自家郎君,原本凝重的臉色立馬就改善了。一樣是吩咐月黑風高殺人的事情,這會子說出來嘴角帶著笑,好生溫柔,好似有些詭異,詭異地有些過分。
曹暨把手頭的事情安排好了,往秦家去,徑直進雲清的院子,隻聽見裡麵嘻嘻哈哈的聲音,曹暨站到門口,三個人的笑聲停下,齊刷刷地看著他。
曹暨一下子又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原來不是自己多想。
卻見雲清拍了拍自己邊上:“阿暨快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