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2 / 2)

成妖 江楓愁眠 8803 字 8個月前

這樣的牙齒,日後妹妹可怎麼辦……

男孩的小手一遍遍地撫摸著籠子外獙獸的頭,暝秋垂著眼瞼,那張向來凶狠或是驕傲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哀傷。

怎麼辦……

他一手抱著膝蓋,一手安撫著柚子的腦袋,坐在籠子邊。妹妹毛茸茸的長毛透過間隙,和自己相觸。

寧曼卿從前嘴裡的人類是近乎完美的動物,他們友善團結、直言仗義、匡扶弱小、聰慧靈敏,幾乎所有美好的品質都能在人類身上找到。

但是暝秋漸漸發現,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不是所有人類都像故事裡那樣的完美,甚至比不上寧曼卿。

他會被關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

他該怎麼逃出去?

不知道。

出去之後該怎麼辦?

不知道。

男孩將臉埋進膝蓋之間,一雙紫黑色的眼睛比起在森林裡黯淡了許多。

他想回森林了,想回到沒有那些白老虎的森林裡。哪怕沒有食物,哪怕被餓獸追擊。

他想回到那個他熟悉的世界裡。

正走著神,暝秋忽然聽見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猛地睜大眼睛,對著柚子輕喝,“快走!”

柚子耳朵動了動,她自然也聽見了這屬於人類的腳步。

之前和哥哥鬨脾氣賴在這裡不走,是因為知道沒有人類過來。但此時情況不一樣,她必須先保證自身安全,否則誰還能救哥哥出來?

小雌獸當即低頭想往窗口那裡跑。她剛靠近窗口就發現不妙,那人類的腳步聲正是從窗口之後傳來的,一旦她從那裡鑽出去,立刻就會和人類打個照麵。

這無疑自找死路。

柚子焦急地在來回顧盼,她見哥哥的籠子對麵牆角處有兩個大櫃子。時間不容她多想,柚子立刻朝兩個櫃子奔去。

櫃子並排斜放置著,有格子的一麵朝外,上麵擺著奇奇怪怪柚子從未見過的東西。兩個櫃子將牆角攔成一個三角,中間有一條不大的縫隙,應該是為了方便搬運。

柚子扭著腰,努力從兩個櫃子之間的縫隙擠了進去,把自己藏在櫃子和牆角之前隔出來的三角處。她將翅膀收緊,儘量把自己縮小不被發現。

暝秋見妹妹藏好,送了一口氣。他第一次慶幸柚子個子小,否則絕對鑽不進那麼小的地方。

不過很快,這點可憐的慶幸便成了緋暝秋一生的噩夢。

後來回想,或許有時候緋暝秋是恨寧曼卿的,恨她為什麼成為他接觸的第一個人類,恨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那些人類的真善美。

這是遷怒,他明白。

最恨的還是自己,恨當初那個無知莽撞,卻又弱小的自己。

門在意料之中打開,一席灰袍,顴骨高.突的男人跨門而入。

暝秋眯了眯眼,他認識這個男人,就是他讓人把自己關進了籠子,害得柚子為了自己傷了嘴巴。

男孩沉下了臉,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冷冷盯著男人。一張不過六七歲的娃娃臉上滿是陰鷙,仿佛凶殘的鬣狗一般,隨時都會撲上去將人撕咬成碎片。

男人居高臨下地打量片刻,目光不著痕跡地移到籠子裡的幾片麻雀羽毛和幾滴暗紅的血液後,微微垂眸。

他掃了眼明顯被破壞了的窗口,心裡有幾分意外。

這意外沒有被表現在臉上,男人再度打量籠中男孩桀驁的神色,揮了揮手,衝著外麵道,“把他架起來。”

聲音沙啞,仿佛聲帶都被砂紙搓磨過一遍,在這陰暗的調.教室裡聽得愈發毛骨悚然。

門外的兩個守衛應了一聲,走進來打開籠子。暝秋剛剛往外躥了一步,立刻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轉頭就往肩上的手去咬,右邊的守衛措不及防被咬了一口,這一咬男孩用足了力氣,牙齒陷入皮肉,大力得幾乎要把骨頭也咬斷。疼得守衛當即大叫一聲,另一隻手狠狠地甩了暝秋一巴掌。

身強力壯的高大守衛一掌打下來,不過六歲的男孩瞬間被打翻在地。右半邊臉通紅一片,顴骨痛得發麻,嘴角被抽破,留下一絲血色。

他跌坐在地上,還未來得及二次反抗,就被守衛拎小雞一樣提起來,扣在了中間的十字架上。

木頭做的十字架,上麵帶著皮製的手腳銬和頸銬。暝秋個子小,整個人被吊在上麵,腳離地一尺多些。

“放開我!”他使勁掙紮著,四肢亂蹬,卻無法撼動這架子半分。

那剛才被他咬了一口的守衛一邊捂著手,一邊氣憤道,“放個屁,敢咬老子,看黃先生不好好教訓你!”

“好了,你們出去,把門帶上。”被稱作黃先生的高瘦男人抬手,臉上無甚表情,隻是眉宇間有一絲不耐煩。

守衛朝外走出,邊走邊小聲咒罵著,“他娘的,跟條狗似的還咬人。下次出來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同伴拉了拉他,眼睛瞥了眼後麵的黃先生,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黃先生最煩有人吵鬨。

守衛這才收了聲,退出去把門關上。霎時間,整個屋子又暗了下來。

暝秋抬頭,對上了麵前瘦的猶如骷髏的男人。他不再無畏的掙紮,隻是用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黃旻嗪不惱,他默不作聲地走向牆角邊的櫃子。

暝秋表情當即變了,所有的凶狠一揮而散,取而代之地是驚恐。他瞳孔微縮,扭著頭緊緊地盯著男人的背影。

柚子、柚子還在櫃子後麵!

男人腳步一頓,於櫃子麵前站定。他低頭,在櫃子縫隙中間瞥見了一條白色的尾巴尖。

暝秋呼吸僵凝,他眼中不自覺流出哀求之色。這哀求不是對黃旻嗪,而是對上天。

不要被發現、不要被發現……

那隻枯瘦如柴的手朝前伸了伸,在男孩極度緊張的目光下,移向了櫃子上的一條軟辮。

男人轉身,對上了男孩還未完全來得及收回的惶恐神色。

一瞬間,便什麼都明白了。

有趣。當了二十年的先生,這場麵他倒是第一次見。

或許他有了比刑具更為有效的利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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