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接連不斷的戰場上，獲益最多的當屬藍雲兒。
短短大半年的時間裡，她從一隻聞到肉食者氣味就會發抖的兔子，變成了可以肆意斬殺敵人的強妖。
除了性格膽量上的轉變，隨著她殺死的妖數量增多，越來越多的妖力進入藍雲兒丹田之中，幫她增進了足足兩百年的修為。
兩百年日夜的苦修，現在大半年就抓到了手上。
這樣的感覺猶如毒.癮，一旦沾上再也停不下來。
“緋姐姐，這次我們去哪裡。”藍雲兒舔了舔唇角，一雙赤紅的眼睛裡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這次你留下。”
“為什麼。”她無措地蹙眉，“我……是不是我最近太得意忘形了。”
到頭來麵對緋柚時，這種性子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變。
“這次的目標是白虎。”緋柚瞥了眼藍雲兒一眼，“你不行。”
白虎，冠上了萬獸之王的榮耀，和之前的敵人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的強大。
“白虎？”藍雲兒驚呼一聲，“那是不是太冒險了，緋姐姐會有危險麼。”
“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是……”
“就是不知道。”她停下腳步，忽地開口，“不過死的會是他們。”
時隔千年的仇恨，絕不會善罷甘休。
“緋姐姐。”
緋柚剛剛抬步，忽然聽見後麵傳來兔子精的聲音。
她轉頭，看見藍雲兒緊緊地盯著自己，“請帶上我。”她跪在地上，衝著她重重磕了一頭。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聲音急促，卻和從前猶豫的語氣不同，裡麵多了堅定和力量，“就讓我去幫士兵們補補衣服吧，我絕對不會拖累你們的。”
緋柚垂眸，隨即轉身。
“隨便你。”
已經不需要再擔心了。
……
出征的前夕，緋柚去了一趟孟澤。
孟澤森林，這個想起來就讓她思緒萬千的地方，緋柚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了。
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三年前的清明。
寒風呼嘯，轉眼已是冬季。今日下了大雪，緋柚撐著把紅色的油紙傘，一個人慢慢走在山路上。
七百年，盤踞在孟澤森林的白虎們便回到了南邊，往後的數百年時間裡變遷不少，其中一大半的白虎都墮落成了邪妖，臣服在了南邊的邪妖名下。
每年都有不少仙妖墮落成邪妖，肉食者就是這點不好，他們本性是嗜血好殺的，要想清心寡欲的修仙，實在是艱難。
少女穿著單薄的衣衫，露出一對鎖骨和修長纖細的雙腿。在風雪肆虐的天氣裡，這副打扮看起來就令人瑟瑟發抖。
但是緋柚沒有一點寒冷的感覺，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隻小獙獸，現在的她是妖界排的上名號的一方大妖，這點風雪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是了，她已經不再是一隻小獙獸了。
這一千年裡發生的事情太多，日月輪換的次數也太多，待回眸，竟然已是過了千年。
少女駐足，她停在一片平坦的雪地前，那雪地上突兀地束起兩座墓碑，此時被大雪埋住了半截。
“舅母……”她彎腰，拂去石碑上的積雪，把自己的傘插在兩座碑的中間。
“抱歉，哥哥今天沒有過來。”
當昨天她和緋暝秋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緋暝秋沉默半晌。
“你代我去吧。”
“哥哥說了，等這次大戰結束，他會把整個白虎族的虎頭都砍下來擺在這裡，到時候再來看你。”
少女蹲在碑前，伸手撫著碑上的三個字——寧曼卿。
字跡模糊，觸上後一片滑膩，已是落了青苔。
七百年前，還隻是堂主的緋暝秋根本不可能鬥得過一群白虎。他們等孟澤森林的白虎搬走之後，才悄悄在這裡給寧曼卿和墨雲立了石碑。
上麵的名字，是緋暝秋自己刻的。
不知道出生死亡的年月日，不知道籍貫，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名字，下麵是實心的土地。
根本找不到屍首。
“哥哥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他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
“你想哥哥麼。”她跪坐在地上，把臉貼上了冰冷的石碑，望著灰色的天空。
“我也很想哥哥……從前的哥哥。”
“舅母，你總是說人之初性本善，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你還在的話，會討厭我們吧。”緋柚蹭了蹭石碑，“我也討厭自己，很討厭。”
“但是舅母，這個世界和書裡寫的是不一樣的。”少女起身，最後望了一眼石碑上的名字。
“我不會輸的，我要殺了他們。”
天色漸沉，少女離去後，呼嘯的北風吹倒了碑旁的傘。
那碑終是被積雪所埋，再也看不清上麵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