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了三遍,不過片刻,殿外響起了嘈雜的喧嘩。
“緋暝秋出來!”
“膽小鬼,彆縮在裡麵啊。”
“王磬都響過三遍了,要是不敢迎戰就自己退位!”
王位的決鬥,任何妖族都不許阻攔,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曾經忠心耿耿的紫衣衛們,也就成了擺設。
在人類的世界算作謀逆逼宮的大罪,在妖界卻尋常的如同呼吸。
強者為尊,一個族群的首領必須是最強的強者,為此身為妖王,接受任何的挑戰都是義務。
喧鬨的聲音一聲強過一聲,緋柚猛地起身,背後的羽翼張開,將空氣割裂出破響。
這些混賬……
她指尖微顫,立刻就要衝出去替哥哥滅了這些東西。
卻被緋暝秋叫住。
“回來。”
男子起身,臉上不喜不怒,淡淡的沒有表情。
“這是規矩。”
王位的決鬥,任何妖族不許插手,這是規矩。
大殿的門在下一瞬被破開,萬千妖族聚集於外,所有妖的臉上都充斥著興奮。
那是因為即將看到自己的王即將被撕成碎塊的興奮。
昨天還下跪表明的忠心,今天卻一下子拋之腦後,他們大喊著,尖叫著,起哄著,爆發出歡快而又狂熱的氣氛。
妖精們推出了一隻壯碩高大的象妖,那是擔任衛隊的衛隊長。
負責妖王的安全。
緋柚忽地感覺手上一輕,鐮刀被人抽走。
她扭頭,看見緋暝秋將那柄鐮刀變回了折扇。
鏘——
金屬的折扇展開,發出泠泠的脆響,擋在了男子妖冶的唇前。
他勾唇,眼角微挑,一如既往的風華絕代、嫵媚妖豔。
“喲,我當諸位這麼興師動眾,是找了個什麼東西過來。”那雙狹長的鳳眸在為首的象妖身上淺淺掃了一眼,笑了,“不然大家再想想?”
這樣的緋暝秋和往日一般無二,渾身上下強勢得沒有絲毫破綻,眾妖的氣焰一時冷了下來。
之前左砂攔著,他們也並不完全清楚緋暝秋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根本沒有受損,隻是為了引出不忠誠的臣子而演得一場戲?
這麼一想,眾妖頓時冷汗涔涔。
以緋暝秋的性格,想要來清理一次有謀逆之心的妖族,再可能不過。
越想越是如此,不少妖族都打了退堂鼓。
但也有不少妖精認為,這不過是緋暝秋強壯鎮定的虛張聲勢。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一旦等緋暝秋緩過勁來,必然將他們全部斬殺,倒不如趁現在拚一把,還有可能成功。
兩方僵持了下來。
緋暝秋歎了口氣,目露惋惜,“這就是我親手提拔上來的貨色,蠢也就罷了,連點膽子都沒有。”
他蹙眉,滿臉遺憾,“真是可憐。修了千百年,就這麼死了,看著我都心疼。”
說罷,他不再等著眾妖動作,攬著妹妹的肩膀朝外走去。
“不許走!”
挑戰的象妖終於回過神來,擋在了前麵。
緋暝秋挑眉,折扇在魁梧的青年肩上點了點,示意他讓開。
那象妖自是不肯,側移了一步攔在緋暝秋麵前。
他剛想說話,赫然發現全身的經脈噴張扭曲,如粗壯的蚯蚓一般浮現在皮膚上,可怖非常。
下一瞬,血肉炸開,原地隻留下一灘血水。
緋暝秋的手搭在緋柚的肩膀上,寬大的袖子垂落,將妹妹徹底擋在裡麵,阻止了那些飛濺的血點。
“濺到了麼?”他低頭看向一旁的妹妹。
緋柚搖頭,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妖精。
不久前的興奮和狂熱無一不變成驚恐,他們眼球暴突,爭先恐後地朝後退去,留下一條寬敞的道路。
緋柚垂眸,任由哥哥攬著她朝外走去。
一直以來,他們總是這樣。
被懼怕著,又被憎恨著,誰都厭惡著他們,又都恐懼著他們。
這種眼神,緋柚見得太多了。
這個世界,隻有哥哥和她才是一體的。
沒有誰可以依靠,沒有誰可以相信,他們終歸隻剩下自己。
緋暝秋勾著唇,帶著張狂明豔的笑容,踏出了破敗的王殿。
他朝前走去,銀色的折扇在空中漫不經心地點了點。
轟——
背後的王殿頃刻燃起烈火。
大火一衝而上,吞噬了一切,連帶那些慘叫也燒得乾乾淨淨。
他搭在妹妹肩上的手緊了兩分。
沒有誰是可以依靠信賴的,那麼多汙濁,最終還是燒了清淨。
熊熊烈火狂舞著,扭曲著,在初夜裡燃起一朵華麗的火蓮。
緋暝秋還是緋暝秋,猖狂狠絕,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華麗高傲地像是血色的牡丹。
他不能有缺點,他不能害怕,他不能後退。
懷裡的妹妹隻有他可以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