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內。
一出現在這裡,寧刃就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
他從外麵帶進來的一絲涼意,在靜謐和溫暖中無聲消弭。
小小的幼崽重新踏入這裡,已經換了一副麵孔。他現在的身高,比最開始在混亂之都的懵懂時期還要矮一些。
所以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周圍的一切,包括桌子、書架、衣架……高度都沒有變化。
他還在他以前睡過的床邊,看見了方便他爬上爬下的小木梯和滑滑梯。
寧刃蒙在眼罩下的眼睛眨了下。
書桌上歪七扭八的擺放,也沒有變,即便是有人隔三差五進來打掃,仍舊刻意把這裡保持著原樣。
寧刃到書桌前,上麵有個小本子。
翻開看,上麵全是他小時候零零碎碎記下來的日常。尤其是天縫降臨的那段時期,他抱怨爸爸為什麼不經常來看他……稚嫩的童言童語,輕而易舉喚醒了他當時的記憶。
很多個夜裡,幼小的他坐在石屋外麵仰望著天空,期待爸爸從天而降,抱著他飛到星空下麵,看著漫天閃爍的星星。
寧刃輕輕呼出一口氣,放下小本子,一步步走到阿宿林沉睡的床前。
他把床尾的小梯子挪到床頭,扶著兩側,踩了上去。
年輕的首領眼睫闔著,側躺在床上,懷裡護著一個他幼崽的舊衣服紮成的玩偶。
月光靜悄悄的,和夜明珠的光暈一起灑落下來,安安靜靜照著這一幕。
阿宿林的臉色很蒼白,他是重傷反噬後心神俱傷,身體自主陷入休眠狀態,摟在玩偶身上的手背血管,泛著不太健康的青白色。
踩著小梯子趴在床邊的蒙眼幼崽,慢慢伸出手,手指在空中頓了下,然後貼在了年輕首領的手背上。
“爸爸。”
柔軟的暖意和微涼觸碰。
飛舞的輕塵似乎變得更緩慢了,阿宿林沒有任何反應。
寧刃把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渡入阿宿林體內,細微的精神力仔細探查著阿宿林的身體狀況。
五年時間,他體內的暗傷早就好了七七八八,隻是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而已。
想起他離開的那一天,阿宿林抱著幼年時瀕死的他,在向神禱告的木柱前停下,他還說,沒有向神許願。
但是那在心裡說出口的祈願,以另一種方式讓他聽見了。
寧刃想。
他這一路離開,又回來,每一步的成長足跡,甚至在麵臨命運選擇的時候,好像身後都有一個人的影子。
他從懵懂小孩,學會溫柔,學會等待,學會理解,學會告彆,學會平靜的對待死亡……所有的起點,在他和阿宿林相遇的第一天。
他來這裡,也是想親自確認爸爸是不是平安。
不然他放心不下。
吸收神之血前,天道跟他說過最後成神之路也會有死亡的風險,如果相認的後果是再一次目送他的死亡,那這種相認
不啻於要將愛他的人、已經漸漸從痛苦中走出來的人重新推入深淵。()
所以在來之前,他就想好了,杜絕一切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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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他新身體的長相跟以往不同,五官稚嫩什麼也看不出來,硬要說像誰,跟他在上古時期的麵容頂天了才有兩分像。
所以即便是他露臉,混亂之都的族人們也不會覺得熟悉,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的媽媽大概也認不出來。
甚至於,蘭華帝斯的哥哥姐姐也不會。
他現在的身份,隻是西域之海鮫人族的王。
幸而這次的身體沒有跟他有血緣牽絆的親人,不然他又會背負一份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報的親情。
祭祀光柱那邊,他也一定要去看看的,隻是現在情況不明,天道也沒有給他任何指引,萬一他去了反而暴露出來什麼……
寧刃想象了一下,他身份全部暴露,被北域、東域、西域的族人圍起來的恐怖場景,然後輕輕打了個哆嗦。
如果、如果他能活下來,再慢慢計劃著相認吧。
他承受不了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場麵。
不會的。
寧刃另一隻手捏捏自己的臉,讓大腦中那種場景快快飛走,一定不會的弄成最後那樣。
而且,爸爸還在沉睡,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寧刃確定好爸爸身體無恙,擔心消失後,深深埋在血脈裡的父慈子孝基因覺醒,他開始暗暗祈禱。
希望爸爸這種沉睡再持久一點,等到這件事情過去,等到天縫徹底消失,他一定會做好準備來相認的。
他把自己體內的精神力收回來,準備離開。
貼在阿宿林手背上的短手也挪開了,下一秒,寧刃的手被緊緊握住。
握著幼崽手指的那雙手骨節分明,蒼白修長,力道極大,卻下意識的收著勁兒,沒有弄疼他。
阿宿林心口亮起微弱的血色的光,消散掉的血源結竟然在這一刻重新凝結,且迅速飛出一條淺淡的血線,那條血線遲疑的、緩慢的,纏繞在了寧刃的手腕上,進而朝著他的心臟遊走。
“——”
一瞬間,單腳站在小梯子上準備開溜的幼崽呼吸就靜止了。
寧刃僵住,片刻後,才敢低頭,他原以為自己會對上一雙淡淡盯著他的眼睛,卻不想,阿宿林還是沒醒,隻是似乎可以察覺到周圍的情況,才反手抓住了他。
一顆心重新跌了回去,進而飛快加速跳動。
寧刃提著的一口氣死死繃住。
莫名感覺他像個偷東西被家長當場抓包的小孩子。
他另一隻手把阿宿林的手指一個個掰開,用了點兒精神力,費了好大一會兒,才把自己的手從‘牢籠’裡掙脫出來。
然後緊抿著嘴巴兩隻短手瘋狂撲騰那血源結。
可惡!
這東西不是隻有血脈相連的直係血親才能建立起來嗎,怎麼他都換了具身體了,還能把血
() 源結給喚醒?!
難不成他跟爸爸接觸久了這東西會重新出現?!簡直離譜!
阿宿林的眉頭緩緩皺起。
他心口亮起的血源結越來越暗淡,最後再次消散。
還好還好。
寧刃極速跳動的心臟緩緩平複下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剛才他越把自己的手往外抽,阿宿林攥的就越近,最後手都被攥紅了,感覺手腕那裡會變青一圈。
他把阿宿林蓋著的被子重新掖好,後背卻突然一寒。
寧刃倏的警覺,手中的精神力已經掐了起來,扭頭卻對上一雙小鳥的豆豆眼。
紫綠色羽毛的小鳥眼神有點呆傻,對著他歪歪腦袋。
姑獲鳥。
是媽媽。
寧刃:“……”
他錯愕的愣在原地。
但是還不等他做出什麼反應,姑獲鳥就呼扇了下翅膀,嘎嘎大叫出聲:“哈!是小偷!是小——!!”
“!!!”寧刃魂飛天外。
他跟小時候一樣撲過去,精準地抓住姑獲鳥的翅膀,瞬間捏住她嘎嘎叫的嘴巴,身上銀光閃爍,立即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下一秒,石屋的門被砰的打開。
外麵巡邏的護衛眼睛如鷹隼般看著屋內。
護衛長一天巡邏數遍,對屋內的布局自然十分了解,他看著那被挪動過的小梯子和首領床邊的壓痕:“有人來過這房子,去通知解伶大人!”
“護衛長,剛才屋裡的動靜,好像是姑獲鳥的聲音?”
“確實像……你,去司茂大人那裡看看,姑獲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跟它在一起的。”
“是!”
護衛長快速檢查了一遍屋內和首領的情況,得出沒有大礙的結論後,又是惱火又是後怕。
惱火於自己的倏忽,後怕萬一首領出事,他們混亂之都恐怕真的會陷入一輪混亂。到時候,他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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