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光笑了笑，眼淚掉下來。
“對不起，我回來的好晚。”
紫藤慢慢清醒，她隻是老了，又不是真的糊塗，也發現了聞光現在的狀態不是真正的實體，是虛影。
“你回來啦。”
藤蔓伸出一截，捏了捏聞光的臉，“真回來啦。”
聞光的臉被捏的有點變形，任由她扯了個夠。
紫藤嘀嘀咕咕：“比那些後人給你建的墓碑雕像好看多了。”
她蘇醒的時候，藤蔓觸碰冷冰冰的雕塑，總是覺得很不舒服。
其實就算植物長命，最長也不過四五千年，她有幸活過萬年的時光，經曆了無數次
() 飄搖，守護族群之餘，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再也沒有化形的機會，這才到了今天。
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她都已經快不記得聞光的相貌。
她以為再見麵的時候，自己會認不出來，但是其實不用相貌，隻憑著股氣息，她就認了出來。
幻想過無數再見麵的模樣，沒想到這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是如此的平靜，這麼平和的打招呼。
她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儘頭。
聞光捏捏她的葉子，“嗯，是老師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送我來見你。”
“哦……老師啊，”紫藤說，“之前有在上一任的君王身上，感覺到老師的氣息，應該是老師的轉世，隻是，老師還是在對抗天縫的時候身隕。”
聞光的心情在這短短一句話裡麵，過山車一樣走了一圈。
紫藤看著他震驚的眼神笑出聲。
“我跟你說說這些年發生的事吧。”
一條藤蔓伸出來。
聞光握上去，坐在旁邊，“好。”
他就安安靜靜地聽著紫藤說他去世之後發生的故事。
是一段很漫長的，沒有他的族群曆史。
很多地方，他可以感覺到紫藤也不記得了，說的很含糊，偶爾還會停頓一下，回想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時間地點，是不是這件事的主人公扣在了另一件事上頭……
時代變遷、文化更迭、族群受辱、奮起反擊……每一段故事裡，總有一個或者多個，站出來扛起責任的身影，總有一代又一代的傳奇從揚名到落幕。
他們也都變成了曆史塵埃，變成了史書一筆。
三日的時光過去。
聞光和紫藤一起看了三次的日出，兩次日落。
這期間，紫藤用心聲講故事，雖然不累，但講故事講的斷斷續續，偶爾會睡一會兒。
她感到安心，因為每一次醒來，都能看見聞光守在她身邊的影子。
紫藤忽的說：“當年，你離開我的時候，想著外麵有我守著你，是不是跟現在的我一樣安心呢。”
聞光笑著說：“嗯，很安心。”
紫藤：“聞光，我有點累。下輩子，換你等我好不好？”
聞光說：“好。”
紫藤想了想：“算了，還是不要了，等待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
聞光：“那如果真的去轉生，轉生成石頭，我們就是挨的最近的石頭，依偎著在風蝕雨侵裡變成砂礫，轉生成植物，我們就是門當戶對的植物，轉生成獸族，我們結成伴侶的時候，一起捕獵豐盛的食物宴請四鄰……”
紫藤被他逗笑了。
這些描述，聽起來真不錯。
聞光絮絮叨叨說著，他身邊的藤蔓慢慢的變得乾枯了，聞光除了最開始的失態外，神情格外的溫柔平靜，隻是嗓音越來越沙啞。
最終。
他感受不到紫藤的生機了，聲音才停下來。
落日此時是最美的時候，他們沒有一起看見第三次落日。
“小紫藤，我離開的時候知道你守著我，很安心。現在換成我送你離開，我才知道，你當時心裡在想什麼……”
“對不起。”
紫藤的身體開始消失，一朵純潔乾淨的小白花慢慢落在了聞光的掌心裡。
聞光看了片刻，笑了下，掌心合攏。
“我來找你了。”
下一秒，他也跟著消失了。
他們兩個，一生隻在那年大狩獵的月下見過一次麵。
此後動蕩無數。
萬年前，她見過他蒼老的模樣，萬年後，他聽過她蒼老的聲音，現在他們共同湮滅。
守衛聖殿的聖藤悄無聲息消失。
萬年了，她的老師也已經回來，她守門藤的任務已經完成，於是欣然奔赴下一場未知的旅程。
東域的一陣風吹到了北域。
屋頂上。
一隻備受愛的‘煎熬’、背著包袱準備逃走的小刺蝟頓了頓，黑色豆豆眼看向東方。
許久，寧刃心中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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