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風今年二十有二, 由於日常躲樹上坐房梁很少曬到太陽,也勉強算是膚白貌美大長腿,暗衛營裡一枝花。
她和尋常的暗衛不同, 他們家是皇家暗衛世家, 她現在接的是她爹的班, 這一批暗衛裡,除了他們老大照青,就隻有她有個名姓,彆的多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叫個代號。
明苒進入遊戲, 正好站在樹上。
紫宸殿前月輪高懸,月色皎皎, 這顆百年老樹生在西殿旁,本深末茂, 停僮蔥翠, 是他們暗衛在紫宸殿的主要根據地之一。
西殿簷上的六角宮燈裡燭火明亮, 映著晚夜下的青枝綠葉。
所謂站得高看得遠,身為暗衛要時時刻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高一點兒當然挺好, 明苒平日也喜歡爬樹, 但問題是這位姐妹現在站得太高了, 往下一看, 空蕩蕩的一片, 有些腿軟。
她抱著樹, 緩了半天才平複下心情。
站在旁邊的暗八給她使了個眼色,唇語交流,“映風姐,你怎麼了?”
明苒瞅了他老半天,半晌搖頭,側過臉慢慢舒出一口氣。
下午剛落過雨,樹上還聚著水汽,時不時凝著雨珠兒滴在腦門兒上,冰冰涼涼的。
明苒往頭上抹了一把,還沒把自己腦門兒焐熱乎,突然一個黑色身影躥上來,驚得她差點兒從樹上栽下去。
這人劍眉星目,麵相挺熟,正是那日在朝陵書院被他當做刺客的暗衛,也是本次任務告白對象,暗衛頭兒照青。
想到一共要告白六十六次,明苒表情微有些扭曲。
照青奇怪地看了她兩眼,倒也沒多想,安排任務道:“映風,景王府那邊十三要回來,你去代她一晚上。”
景王府?
明苒點頭,道了聲好,表示自己沒問題,她現在心裡建設還沒做好,出去轉轉也行。
明苒深深看了照青一眼,直看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從樹上跳了下去。
照青疑惑,問暗八道:“她今天怎麼怪怪的。”
暗八擦掉麻雀拉在他手上的鳥屎,擺頭,“大概是哪裡不舒服。”
映風的功夫不錯,尤其輕功極好,好在有以前做鬼到處飄的經驗,明苒跳了幾下,很快就上手了,不至於耽誤什麼事兒。
從皇宮到景王府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的車程,一路飛簷走壁又要快些,等明苒在景王府後院門的那顆老榕樹上落下,也不過才堪堪戌時中。
身穿夜行衣蒙著臉的十三翻牆出來,拎了個包給她,“映風姐,老規矩,你自己看著辦,我先走了。”
說完就躍身離開,消失在黑夜裡。
十三常駐景王府,暗中監視,但隔一段時間要總結彙報,未免王府裡的人生疑,映風與她身形相似,通常會過來替她一小會兒。
這些王府或多或少都會養幾個暗衛,十三人機靈又善易容之術,直接乾掉一個,變個模樣頂了位置打入內部。
明苒戴上人l皮l麵具,又換了個身衣服,翻牆進去。
十三是景世子荀勉身邊的暗衛,暗衛這種東西,暗裡培養要花大價錢,貴在精不在多,荀勉這兒也隻有兩個,每天換班輪值。
明苒和負責順寧郡主安全的女暗衛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兩人一起蹲在順寧郡主房間的房梁上。
她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了明辭也在這兒。
一身白底櫻花曲裾深衣,髻上簪著絨絹花兒,正拉著順寧郡主悄悄說話,側眸含笑,儘顯溫柔。
隻是原主與她打交道了大半輩子,明苒挺算是了解她,她眼角微微下垂的,說話時候更是時不時往荀勉身上瞟,顯然憂思重重。
見她這樣,明苒突然想起,李太後病逝,她和荀勉的親事怕是要往後推了。
尚書嫡女,輔國大將軍府的心肝兒外孫,世子妃的位置她也是坐得。
隻是人人都瞧著荀勉以後有大造化,公侯伯府的貴女們也都盯著,兩人定親時,那些個簡直恨不得往明辭身上咬下一塊肉了。
婚事越拖得久,明辭這日子也就越不好過,甚至於有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恐也會往她身上招呼。
要知道,她明辭若是死了,那世子妃的位置不就空出來了?指不定以後就母儀天下了。
這個世上為了權勢地位名利,鋌而走險不擇手段的大有人在。
荀勉撩起袍子在梅花凳上坐下,問道:“聽說你明日要進宮去?”
明辭回道:“是,三妹妹進宮有些時日了,母親打算明日遞牌子進宮去看看。”
“原是如此。”
明苒聽得嘴角直抽抽,看她?可拉倒吧,說是去看明荌都更叫人信服些。
“我該走了。”明辭起身,與荀鄴柔聲道:“再晚些,父親母親那兒該不好交代了。”
順寧郡主這兩日染了風寒,她本是過來瞧一眼,誰知一留就留到了現在。
大衍民風開放,他們婚事後移,見見麵走動走動也不違什麼理,但留得太晚,總歸不好。
“我送你吧。”荀勉摸了摸順寧郡主的腦袋,拉上被子,放下簾幔。
明辭一笑,自然道好。
兩人相對凝視,荀勉身邊的侍女琴書出聲提醒道:“世子,再捱些時候一會兒出去該撞上王爺了。”
荀勉回神,推開了門,明辭麵上的笑意淡了些,看向琴書的視線裡隱帶著審視。
她慣會揪著一個事想,天生多疑,琴書打斷她與荀勉相處,總叫她覺得這丫頭藏了些彆的什麼心思。
雖說不會無憑無據定罪,但她會忍不住揪著一點細查慢探,不揪到底絕不善罷甘休。
這樣的性子,她自己也不知到底該說好還是不好。
荀勉明辭兩人恰恰跨出門檻,外頭便傳來吵嚷聲。
一群下人簇擁著握著酒壺,腳下低一步高一步,跌跌撞撞的景王湧進院子來。
荀勉看得直皺眉,“父王,你這是喝了多少?”景王酒量極好,能喝成這樣,怕不是一兩壺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