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滿是混亂的競技場裡,他也曾看到過一個格格不入的小家夥。
對方整體是個身形瘦弱的小亞雌,看星網的虛擬形象應該是剛成年沒多久,頭發軟踏踏地貼在腦門上,皮膚很白,甚至是有種透過星網看都不太健康的蒼白病弱,小胳膊小腿讓坎貝爾看著隻能聯想到“脆弱”、“易碎”兩個詞語。
坎貝爾並不是一個善於記住和自己無關事情的蟲,但那隻奇怪的、格格不入的亞雌卻入了他的視線,甚至好幾次坎貝爾都在競技場台下的某個小角落裡看到對方——很乾淨,也很特彆。
他記住了那隻亞雌,於是當某一日阿莫爾興致勃勃地將那個瘦小的身子帶到他的地盤後,坎貝爾留下了對方。
這大概也是某種緣分吧?
坎貝爾第一次見到顧庭不是在烏比斯聯盟的基地,而是在那個吵鬨的競技場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顧庭第一次見他也是在競技場裡,隻不過這個“小秘密”誰都沒有說出來過。
坎貝爾眉眼浮現了一層淺淺的柔和,他摸了摸小雄蟲的腦袋,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對方袍低下悄悄翹出來個弧度的黑藍色蠍尾。
雖然有些不忍直視,但坎貝爾不會因此而忽略正事,“你的尾巴……”
“這個啊!”顧庭一扭頭,就看到了招搖擺動的蠍尾,這家夥就好像和他本蟲不在一起頻道上,此刻又彎著尾節蹭住了坎貝爾的小腿。
“嘶……”顧庭肩膀發顫,而剛蹭過來的尾巴也一個激靈,又可憐巴巴地退開,支棱在半空中。
——這尾巴明明自己就敏感的不行,還喜歡胡亂撩.騷,典型的又菜又愛玩。
“怎麼了?尾巴痛?”
“等——”
坎貝爾皺眉,都不待顧庭回答就立馬半蹲在地上,手疾眼快地將翹起來的蠍尾抓在手裡,手指撫在上麵小心檢查。
那一瞬間,顧庭身上半透明的淺藍色觸須全部探了出來,像是忽然被激發的某種身體機製,短短幾秒就緊緊纏住了坎貝爾的手腕、腳踝,將才自由一會兒的銀發雌蟲又五花大綁地懸在半空中,至於原先還能站在地上的顧庭反倒扶著身側的巨大草枝半跪了下去。
“呼……”顧庭長長地喘了口氣,他回頭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自己的尾巴,轉而對上坎貝爾被突然束縛起來、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的迷茫眼神,解釋道:“我尾巴還有點敏感……不太受控製。”
坎貝爾心下鬆了口氣,“不是疼就好。”
他頓了頓,“先把我放下來。”
“好。”顧庭點頭,有些不熟練地操控那些觸須將坎貝爾鬆開。
銀發雌蟲靠近顧庭,伸手嘗試碰觸那些淺藍色的小家夥們。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有些冰涼,像是果凍,摸起來軟軟糯糯的,但等開始綁蟲的時候又格外有勁兒,連坎貝爾自己都無法掙脫。
顧庭身後的尾巴還怯怯地翹著,明顯因為剛才的碰觸而吃到了“苦”,緩了好一會兒都不敢亂動。
坎貝爾腦海裡閃過了某些記憶,他有些不解道:“你的尾巴……之前還纏著我……”怎麼現在這麼敏感?
這話說到一半就被他咽了下去,怎麼想似乎都有些奇怪的意味,就好像是他在回憶之前那差點兒食之入髓的感覺了……
但顧庭好像聽明白了坎貝爾想表達的意思,他眼神遊移地撓了撓腦袋,聲音很低很低,“過猶不及。”
坎貝爾一開始還沒明白,但當他看到那截蠍尾在尖端呈水滴狀的模樣後,有什麼東西好像“轟”地一下徹底在他的腦海中炸開,亂七八糟的回憶像是翻湧的海浪,止都止不住。
“咳咳,”他輕咳一聲,“我知道了。”
他們之間的這種尷尬很奇怪——兩蟲不願對視,氣氛有些僵硬,可偏偏還有股曖昧在流淌,幾乎無法形容。
正當他們站在岸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遠處圓形的湖泊裡忽然翻起一陣水紋,隨後“嘩啦”一聲巨響,一道近乎遮天蔽日的大家夥從玻璃鏡一般的湖麵中一躍而起,揚起的水花足足有數米之高。
顧庭一愣,眼裡閃過了不可置信。
從水裡躍出來的是一條巨型的、全身肉紅的長蟲,它的長度絕對遠遠不止十米,甚至可能更長,整體粗壯到很難用視覺去度量。在它的軀乾上長滿了深一色號的肉.縫,待它半截身體從水麵出來後,那些裸露在外部的縫隙迎著光與風張開了。
那是一隻隻橙黃色的眼珠,因為整體太過巨大,即使這眼睛隱約閃爍著金光、可見剔透的紋理,但那麼緊密排列在肉紅色的長蟲身上後,一切美麗都變成了令觀看者心驚肉跳的詭異。
水流衝刷掉了紅蟲身上黏膩的分泌液,它軀乾上全睜的眼珠來回轉悠,“唰”地一下鎖定住站在岸邊的兩個蟲。
顧庭望著這一幕,語氣裡充滿了驚訝,“它、它會不會是水晶吧?”
“有可能。”坎貝爾見過水晶,也見過索勳的本體,這兩者除了體型問題,沒有任何的差距。
還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遠處疑似水晶的紅蟲開始加速,遊出了一種乘風破浪的架勢,很快就靠近到岸邊。
坎貝爾抬手拉過顧庭,身後放出蛛腿以防萬一。
但大紅蟲刹住了,它停在岸邊的不遠處,肥大臃腫的身體有一半已經擱淺,不能細數的眼睛們正眼巴巴地盯著岸邊的兩蟲,不,確切說來應該是盯著顧庭。
如芒在背就是這樣的感覺。
顧庭有些遲疑道:“呃,水晶?”
大紅蟲立馬翹高了尾巴,揚起來的水花一躍數米,在即將淋濕顧庭、坎貝爾的時候被那群淺藍色的觸須織就成大網擋住了。
顧庭再次叫道:“水晶,乖點。”
這話一出,原本還翹著尾巴看起來很高興的大家夥立馬乖覺,尾巴僵硬地懸在半空中,上麵的幾百隻眼睛珠子正可憐兮兮地望著顧庭,一時間令蟲覺得有些好笑。
“尾巴可以輕輕的放下來。”
放大版的水晶很聽媽媽的話,雖然它現在不能說話,但心情還是和以前一樣,隻要能見到媽媽就什麼都好。
見水晶安靜下來,顧庭走過去,抬手輕輕貼在了它的腦袋上。
水晶的樣子和索勳並沒有什麼差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親媽濾鏡”的緣故,顧庭總覺得即使是巨型版本的水晶,都比索勳的蟲形長得還要可愛一點,成千上萬隻大眼睛也水光盈盈,不像索勳的眼神那麼凶悍。
見慣大世麵的顧庭對於這樣的場景接觸良好,他摸了摸水晶,有些發愁地看向坎貝爾,“它原來是會說話的,我還想問問情況,現在估計也不行了……”
“我們可以先住在這裡。”坎貝爾看了看圓湖的四周,得到了這個結論:“這裡很安全。”
在森林中,通常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產生爭端,但這一片看起來卻很安穩,而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因為水晶。
顧庭:“是因為水晶嗎?”
被摸著腦袋一側的水晶似乎知道是在誇讚自己,它這回小心地揚了揚尾巴,渾身上下的眼珠裡似乎都染上了小驕傲。
“水晶真棒!”顧庭拍了拍這大腦袋,轉頭對坎貝爾道:“那這裡也沒有適合我們住的地方吧……”
“樹上。”
順著坎貝爾的視線,顧庭看到了在圓湖一側生著一顆格外粗壯、高大的巨木,枝葉茂密,其中最粗的樹杈上有很寬敞的位置,倒是適合做暫時休息的地方。
“好,那我們就現在趁著天亮弄吧。”
他們流落在這個未知的地方,周圍是無法走到儘頭的巨型森林,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暫時安頓下來,至於其他再從長計議。
山洞裡的東西被一趟一趟地搬過來,坎貝爾用樹枝搭出一個簡易的巢,中間用好幾層葉片鋪出了柔軟感,外麵一側又用他的蛛絲簡單地織出幾截簾子,能夠起到遮擋視線的作用。
而顧庭則是在周圍采摘著花,在水晶的幫助下站在對方的腦袋上,一朵一朵地將花插在建成巢的樹枝之間。
很快,他和坎貝爾暫時的小家建成了。
“坎貝爾,你腰不會痛嗎?”已經坐在巢裡、看著坎貝爾站在樹乾上固定蛛絲簾子的顧庭忽然發問。
“我……”坎貝爾一愣,他看向顧庭,無聲搖了搖頭。
“真的嗎?”顧庭趴在巢邊,在靠近銀發雌蟲後,他伸手輕輕碰了碰那截被包裹在葉片之下的腰腹,“真的不疼嗎?”
早已經緩過勁兒的顧庭望著忙前忙後的雌蟲,心裡忍不住冒出了幾分黑水兒,他小聲道:“可是我記得你昨晚上說……唔!”
雄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坎貝爾伸手捂住了嘴巴。
銀發雌蟲低著頭,被遮擋在發絲下的耳尖一片滾燙,他連捂著顧庭的手指都在輕微地戰栗,某些話題一提起來,他就會忍不住陷入昨晚那無法拒絕的潮水之中。
顧庭眨了眨眼,他看到了雌蟲身上被自己留下的牙印,有些滿足又有些心疼。
他抬手拉下坎貝爾的指尖,小聲道:“進來休息吧,我給你捏捏腰?”
坎貝爾喉結滾動,他想拒絕,可簡簡單單的一個“不”字卻堵在嗓子眼裡說不出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年輕的雄蟲拉著手、趴在了巢內。
趴在那裡的銀發雌蟲無聲捂臉,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栽到了這個小家夥的手裡……
——真的沒有辦法拒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