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麼啊?你和我們長得好不一樣啊?]
[為什麼你有四個腿?你身上的黑色毛毛是什麼?你身上為什麼有藍色的石頭?]
[蠢貨!那是頭發和眼睛!]
[為什麼你知道我就不知道?你一定是在騙我!]
[你從哪裡來?你怎麼說話和我們不一樣呢?為什麼你身上這麼香呢?]
嘰嘰喳喳的問題立馬像是潮水似的將顧庭淹沒,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作為園長進入了一群幼兒園小朋友的根據地,到處都是十萬個為什麼,甚至很多問題無厘頭叫他沒有辦法回答。
顧庭:“等等、等等——你們的問題太多了。”
在喉嚨的乾澀之下,他隻能放慢了說話的速度,“可以告訴我嗎?這裡是哪兒?”
那些聲音們又短暫地陷入了寂靜,不過很快又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但顧庭還是從中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彙——“原始蟲”、“巢”以及“孵化失敗”。
他如有所思,將話題轉移到另一個問題上,“你們還見過其他蟲嗎?就是長著我這樣的?”
[你這樣的蟲?見過見過!]
[他們不香,沒興趣!]
[被衝走了。]
[不在這裡,但也離得不遠。]
[他們也很醜,比你還醜。]
顧庭心道醜不醜就不用多次強調了。
短時間內他無法確定這些卵群的身份,但聽它們所說的“原始蟲”,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燭想要找到的目標。
顧庭道:“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
這話一出,那幾道嘰嘰喳喳的聲音忽然劇烈——
[你要走了嗎?]
[找他們做什麼?我們也可以養你!你可以吃我!我的味道還不錯!]
[蠢貨。]
[彆走好嗎?我好無聊啊,陪我玩嘛!]
[你要是敢走,我就吃了你!]
[對!吃了你!]
顧庭看向那群扒在石壁上沒法移動的卵群,腦海裡還是它們一刻不停的“威脅”,多少有點兒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他沒所謂的翹了翹身後的尾鉤,抬腳從那些黏黏糊糊的卵群中邁了出去——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適用於沙地的靴子每一次踩下去都會帶來“咕嘰咕嘰”就像是擠果凍似的動靜,當然如果腳下踩著是糖果色的果凍一切都好說,可偏偏那是一群卵,每踩一下,那些黑色會呼吸的圓核便會順著力道從一側的卵膜跑到另一側,隨著靴子的抬起,它們又會回到原位。
很詭異,甚至每一步之後的“咕嘰咕嘰”都染上了一點兒滑稽的色彩。
那些聲音見自己的威脅根本不起作用,便立馬換了一種方式——
[嗚彆走……彆走好嗎……]
[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的同伴。]
[光憑你走不出去的。]
[你需要我們。]
[隻有我們才最熟悉這裡。]
聞言,顧庭腳步一頓,他看向四周幾乎霸占滿整個洞窟的卵群,隨著聲音的響起,黑色的圓核也開始在半透明的卵膜內顫抖,似乎興奮到想要從中跳出來。
他看了看周圍,卻是如聲音們所說,他無法找到能夠走出去的“出口”——
所有的地方,連石壁上的縫隙都被卵群填滿,它們相互拉著黏稠的絲,一片一片,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所有的黑色圓核此刻都將半露著灰色內芯的一麵轉向了顧庭——詭異地像是一個鋪滿了眼球的房間,而顧庭則是被這群眼珠注視著的“幸運兒”。
很好,很可怕,但也可以接受。
顧庭的接受程度自星際時代蘇醒後總是一點一點地變得更加包容,眼前的一幕從惡心到接受的轉變快到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於是他對那個聲音道:“好吧,如果你們帶我去找他們,需要什麼報酬?”
[報酬是什麼?可以吃嗎?]
[陪我玩!]
[……孵化我們。]
[帶我們離開這裡!]
[報酬!報酬!]
顧庭覺得自己隻需要理會聲音中顯得最暴躁且比較寡言的那一個,“孵化你們?”
被特彆關注的聲音回應道:[隻需要帶上我們。]
顧庭不確定眼前的未知卵群是否可信,但自他來到星際時代後一直都戰戰兢兢工作著的“直覺”卻告訴他可以,於是他也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下來,“好,但是我該怎麼做?”
[現在什麼都不用做。]
隨著聲音在腦海中的響起,顧庭聽到了一陣令他牙酸的窸窣聲。
他順著動靜看過去,隻見一麵格外嶙峋、被卵群綴滿的石壁開始出現變化——那些黑色的圓核帶著周圍半透明的卵膜開始移動,就像是陳年的苔蘚,在向下掉著細碎的卵塊與黏液。
很快,藏在卵群後麵的東西露了出來,那是一道窄小的洞窟,似乎可以通向另一個地方。
顧庭不禁有些疑惑:“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頂上是密閉的石塊,周圍也都被卵群捂地嚴嚴實實,所以難道都是他的精神力作祟憑空出現的嗎?
原本幾乎要成為背景音的嘈雜聲忽然一頓,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黏液滴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聽見,但顧庭卻覺得是它們心虛了。
於是他又問了一遍,“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一道有些按捺不住的聲音老老實實回答,同時也引得其他聲音附和——
[你太香了,是我們把你偷偷拿過來的。]
[你很輕,你應該多吃點。]
[雖然你長得很奇怪,但是我們不會嫌棄你的。]
[彆聽這群蠢貨說話,你順著這個洞走就好了。]
顧庭選擇性地忽略了一部分瑣碎的話語,他小心翼翼地邁過地上成群結隊的卵群,走到了剛剛被露出後麵場景的洞窟,那裡麵似乎不曾被光源光顧,黑地厲害,顧庭勉勉強強隻能看到一截泛著水光的地板。
那道有些暴躁的聲音道:[跳進去,我會接著你。]
顧庭又想咬唇了,但是他還記得那些糊在臉上的腥臭卵液,於是很快製止了自己下意識的舉動,他再一次確認道:“你會接住我?”
[當然。]
[我也會!]
[你那麼香,我們會保護好你的!]
顧庭吸了口氣,乾脆腳尖一踮往下跳了去。
——砰!
他摔在了一片黏糊糊的卵群裡,那些會動的家夥們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沙包,顧庭那一下正巧摔在了最中間,觸感柔軟潮濕,有種詭異的不適感,但在那近乎六七十度的坡麵上,這無疑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卵群馱著顧庭一直滑,似乎滑到了洞窟的更深處,忽然他在晃動的視線裡看到了一抹躍動的光影,下一刻就“撲通”一聲落在了藏匿於沙漠之下的水源裡。
“噗咳咳咳……”顧庭浮動著四肢將腦袋露了出來,這沙漠下的水源格外甘甜,涼滋滋的流動感衝散了他身上因為那些卵液而產生的乾結。
他遊著上了岸,那些卵群擠擠挨挨地靠在岸邊,幾乎是照著顧庭的體型形成了一個渾身長滿黑色豆豆眼的軀乾——過於密集的黑色的圓核點綴在半透明的卵中,已然變成了一種視覺傷害。
顧庭濕漉漉地站了起來,“然後要怎麼走?”
[跟著我們來。]
[過來。]
[在這邊……]
人形的卵群也學著顧庭邁開步子,身形有些彆扭,但到底在走了幾步以後維持住了動作。
在水源的另一邊有條不仔細看就會忽略的小路,顧庭跟著前麵的卵群一路走,終於在黑暗中的磕磕絆絆下看到了幾縷從上方溢出來的光源,以及時不時會落下來的砂礫。
當他徹底踏入光源之下的時候,身前人形的卵群瞬間化開、擠在了他的腳邊,而不遠處的空地上則擺著幾十個半透明的巨型罐子,裡麵似乎被注滿了淺藍色的液體,還有什麼東西插滿了長管而上下浮動著。
顧庭聽到那些聲音說——
[你的同伴!]
[和你長地一樣的家夥們!]
[不過他們不會動不會說話!]
……
顧庭心下怪異,他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發現了幾乎叫他震驚的一幕——
那些比他都高的玻璃罐裡盛滿了不知名的藍色液體,但是在液體之後,每一個罐子裡都藏著一尊赤身裸.體的軀乾,蒼白的肌理在藍色的光影下變得發紫,光看體型應該是亞雌,而所有的亞雌都有一副一模一樣的麵孔。
是零七。
在這裡一共有四十七個零七,加上爆炸的、跟在辛燭身邊的,以及死在異獸口裡的,總共有五十個零七,正好應了辛燭的那句話——“好用的東西可以有很多”。
那一瞬間,顧庭整個蟲都覺得脊背發涼,這種涼意持續到他看見另一個有著不同麵孔的玻璃罐——那裡麵的亞雌是曾經跟在格蘭身側的下屬,他曾經在黑市有過一麵之緣。
所以,這裡是辛燭的秘密基地嗎?
與此同時,陌生的腳步聲自另一側響起,顧扭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