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遲疑:“那些消失的卵,和你們看到的怪物會有關係嗎?”
[……不知道。]
[它們身上的氣息不一樣,應該不會吧?]
[還不能確定。]
“行,那我知道了。”顧庭點頭,他把這件事編輯了一個消息先給坎貝爾和恩格烈發送過去,然後繼續專注他這一次來的目的,“你們之前說需要我幫助孵化,那麼我現在把你們從地下洞窟帶出來了,還需要做什麼嗎?”
原本還嘰嘰喳喳像是小朋友們爭吵的卵群們忽然停了聲,甚至一簇一簇地縮在一起,你擠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顧庭疑惑,又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
[不、不是……就不好意思……]
[你說你說!]
[我不說!讓它說!]
[它除了吃還會個屁?]
[行了!閉嘴!我說!]
那道暴躁的聲音總是像個被同伴們逼到沒辦法的老哥,惡聲惡氣,麵對顧庭時卻還有幾分小心翼翼——
[我們需要你的血液。]
年輕的黑發雄蟲一愣,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無師自通“養”水晶的辦法,“需要地多嗎?”
[不用太多,每次一滴,估計……]
那聲音有些遲疑,似乎是在計算著它們孵化所需要的量。
隻是還不待暴躁老哥計算完,另一道怯呼呼、每一次都叫囂著自己很餓的聲音道:
[最長三十天就好。]
卵群動了動,它們相互堆疊,緩緩堆砌成一個高於浴缸的小三角,似乎在“注視”著顧庭,等候著對方的答案。
一天一滴,堅持三十天……顧庭在腦子裡想了一下,自己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什麼損失。
他點頭道:“可以,我沒問題。”
顧庭基本上是說了立馬做的性格,正巧剛才不小心震碎了水晶浴室中的鏡麵,他挑出一塊碎片擦乾淨,便在指尖上一劃——深紅色的血珠立馬湧現聚成一顆小圓珠,修長的手指抖了抖,血珠便落在了寬敞的浴缸裡。
就像是水落在了滾燙的油鍋之中,整個浴缸在血珠融進去的時候發生了猛烈的變化,卵群們簌簌地顫抖著,半透明的卵膜中瞬間延伸出無數的細密血絲,明明隻有一滴血,卻被簇擁著的卵群們將其分為無數小滴,被吸收到了卵核之中。
黑色的圓核緩慢地蠕動變化,就顧庭肉眼觀察,它們似乎微微長大了一點,但這樣的“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顧庭:“你們感覺還好嗎?”
[爽!]
[嗝,飽了。]
[謝謝。]
[好舒服!謝謝!]
“沒事。”顧庭想了想,把蟲母告訴自己的事情挑著撿著給卵群們說了一遍,“我初步猜測,或許你們可能是那一批……”
“畸形”兩個字被顧庭咽了下去,他選擇用一個更加溫和的詞彙代替,“那一批特彆的卵。”
[記不清了,我們從醒來的時候就在那裡,但是我們知道我們都是媽媽的孩子!我們很想媽媽,隻是我們不敢找媽媽。]
[我們能感受到另一邊的氣息,那是媽媽,但是那些氣息很討厭我們。]
[很討厭很討厭,所以我們從來都不敢過去。]
[如果去了,媽媽或許會更討厭我們……]
[但是我好想再見到媽媽。]
顧庭心裡一抽一抽地有些難受,每一次在聽到有關“蟲母”的故事後,他都會變得格外感性,甚至忍不住思考被蟲族信仰的神明到底為什麼要造就“蟲母”這樣的物種,不論是人形蟲母還是蟲形蟲母,他們似乎從誕生之初就已經注定了悲劇的結局。
或許在對比之下,人形蟲母的待遇要比蟲形蟲母好很多,可難道人形蟲母會因此而慶幸自己不是蟲形蟲母嗎?
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肩負著“繁衍”這一職責的蟲母,也不會願意一輩子被困在地下充當生育機器,但他們卻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利,甚至在離開了雄蟲之後,他們連自主行動的能力都沒有——就像是柔弱無骨的菟絲子,但卻比菟絲子更加可憐。
顧庭的聲音很輕很輕,“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最初顧庭以為卵群們所感受到的熟悉氣息可能來自於骨巢,但是在聽完夢中蟲母告訴他的故事後,顧庭又猜測卵群們口中的“氣息”應該是來自另一個時代的蟲形蟲母。
辛燭說流沙之下是他一直在尋找著的原始蟲戰場,但就顧庭從阿諾德以及蟲母那裡得來的消息,流沙之下掩埋的應該是赫爾狄克星上一代代蟲母的更替——在砂礫之下、在岩塊之下、在洞窟之下,每一代的蟲母或許有意無意,都最終被相同的那片流沙所覆蓋。
顧庭想,或許它們應該去看一看蟲形蟲母最終消亡的墓地……
卵群們安靜了一會兒,最終統一答複道——
[想去看看。]
它們從誕生的那一刻便依戀著自己的母親,即便被關在不見天日的洞窟裡,即便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哺育,可是對於它們來說,“媽媽”永遠是它們最眷戀的存在。
暫時解決了卵群們問題的顧庭安頓了小機器人給水晶的浴室換個玻璃,便急匆匆地往星艦上的會議室走,這會兒坎貝爾、恩格烈他們應該都在,正好方便他再說一下關於“怪物”的事情。
“怪物?”恩格烈皺眉,之前來自小寶石的消息隻是簡短說了一下,不夠具體,“什麼時候出現的?今天搜尋回來的軍雌說沒有任何發現。”
“就是剛才,”顧庭看了看聯絡器,“大概是在十分鐘之前。”
坎貝爾道:“那些卵群說的?”
“嗯。”顧庭點頭。
“那就再去看看吧。”抱著手臂靠在桌沿上的圖因斯不大在意道:“格蘭也還沒找到,明天不是還安排了一次搜尋嗎?正好再下去看看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
維:“我讚同,看一下更放心。”
坎貝爾也頷首,“那就明天再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格蘭到底跑哪兒去了。”顧庭走過去坐在坎貝爾的身邊,藏在身後的尾鉤晃了晃,便自覺地勾住了銀發雌蟲的小腿,“如果沒有找到他,那還怎麼給阿萊少將交代?竣蜓軍團估計也要生氣的。”
說到阿萊,顧庭看向恩格烈,“葉萊那邊有消息嗎?阿萊恢複的怎麼樣了?”
恩格烈:“比剛醒來的時候好很多了,現在在接受一些緩和的精神力安撫,但是徹底痊愈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
阿萊的遭遇像是另一種悲劇,但好在他醒來了,隻是治愈的希望渺茫,曾經戰鬥於前線的竣蜓少將現在隻能躺在病床之上,這樣的落差感對於誰來說都太過嚴重。
年輕的雄蟲正皺著眉頭,但腦海裡卻飛快地飄過什麼,那一瞬間的靈光讓他忍不住出聲道:“我應該問問阿諾德的。”
“問他?”知道阿諾德就是雅克斯的坎貝爾一頓,看向顧庭。
“對,”顧庭點頭,“我先問問的,如果有消息再告訴你們。”
阿諾德因為多年前的那一場祭獻早就失去了雅克斯的血統能力,但水晶作為雅克斯蟲種當前的唯一繼任者,倘若他真的能夠掌握扭轉顛覆、詛咒祝願的能力,或許對於阿萊的恢複還有一定希望。
不過顧庭也記得阿諾德說一切的蟲種能力實施時,同時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因此他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水晶的頭上,這才是他選擇先私下裡詢問阿諾德的原因。
翡冷翠,晨曦社區——
葉萊處理完一天的公務後,這才看到了先前恩格烈發來的赫爾狄克星上的近況,金發雌蟲靠坐在寬大的椅子中,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劃過聯絡器的光屏,很快把裡麵的內容瀏覽至末尾。
他蹙眉沉思,腦海裡一一浮現辛燭以及格蘭在近三年中的各種行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竄進來的阿莫爾也看到了來自恩格烈的消息。
精致的紅發雌蟲嘀咕道:“這個辛燭是不是有點兒問題?為了一個可能並不存在的東西找了這麼多年,他傻嗎?”
“他不傻,隻是執著。”葉萊眼神複雜,就是他也很難想象到一直藏於幕後的辛燭竟然為了所謂的“原始蟲戰場”做到了這樣的程度。
“這種執著不是很可笑嗎?”
“阿莫爾!”葉萊低聲警告,“我不能苟同辛燭的行為,但對於他來說,那是信仰。”
“好吧好吧。”阿莫的聳了聳肩,老老實實地坐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那小寶石什麼時候回來啊?自從他和老大在一起後,我感覺自己見著小寶石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快了。”葉萊:“再等等就該回來的,他們在赫爾狄克星上還剩下一點兒事情沒有處理完。”
“當初我就應該跟著一起去!”
端著茶水喝的葉萊瞥了一眼整個蟲都無精打采的阿莫爾,忍不住道:“這樣吧,等他們回程的時候,我同意你自己開小型星艦去接……”
“真的嗎?”
話還沒說完,阿莫爾就一蹦子跳起來衝到了桌子前,差點兒把葉萊手裡的茶水打翻。
葉萊忍著額頭跳動的青筋,地上威脅:“你要是再毛手毛腳,未來一個月彆想踏出社區一步!”
但顯然,隻聽進前一句話的阿莫爾根本不在意,“我知道了!葉萊你真真真好!我要再去練習練習駕駛技術了!”
見紅發亞雌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葉萊搖了搖頭,無聲歎氣道:“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