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另一邊,顧庭緊緊盯著裡爾手背上的鼓包——
這個鼓包並不算大,就像是尋常因為過敏而引起的紅腫反應,但是隻要稍微離得近些,便能看到鼓包之前流動的著的不是正常的血肉,而是幾個簇擁在一起、似乎下一刻就會破土而出的黑色圓核。
與此同時,掃描儀投影出來的圖片上,在裡爾大腦的部位中,原有的灰色團塊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顧庭再一次在裡爾的手部又晃了晃流血的手指,幾乎就在一瞬間,那些擁擠在一起的黑色圓核衝破了皮肉的束縛,就像是叫人生厭的蛆一般,飛速往冒著血珠的手指上衝。
等候在玻璃外的幾蟲同時瞳孔收縮,在千鈞一發之際,顧庭身後的精神力觸須將那一團黑色的圓核捏住了,它們就像是騎士一般,張揚著淺藍色的身軀保護在主人的周圍。
精神力觸須很快將自己的扣成一個小籠子的形態,半透明的果凍質地足以顧庭看清被抓住的黑色圓核——正是同地下洞窟裡的卵群一般無二,隻是當它們脫離了寄生體後,原有的半透明薄膜又出現了,在其中浮現著一層令蟲倍感不適的深紅色血絲。
在坎貝爾幫著把傷口處理掉後,顧庭就將精神力觸須中包裹著的蟲卵交給了醫療蟲,“你們先研究著,我有事情需要先處理一下。”
說完便匆匆離去,坎貝爾看了一眼顧庭的背影沒有跟上去,而是扭頭對醫療蟲道:“先看看這個到底是什麼吧。”
另一邊,顧庭一路往水晶原來的房間走。
因為進化為雅克斯的事情,水晶被留在了赫爾狄克星上,但被從地下洞窟中帶出來的卵群們倒是賴在了水晶的屋裡,天天泡在浴缸中享受著生活。
顧庭剛一進去,原本泡在水裡的卵群微微激動,連帶著滿缸水都“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你身上的味道我見過!]
[是那些家夥們!它們竟然沒死?]
[不對,還有其他的味道……亂七八糟的。]
[你接觸過什麼東西?]
顧庭半蹲在浴缸外,他看向那些浮出水麵的卵群,它們比起初見時長得更加飽滿,因為有顧庭每天提供的一滴血,蟲卵們基本上已經長成了嬰孩的拳頭大小,還有著繼續生長發育的可能,甚至連智商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他道:“今天我們在一隻亞雌的體內發現了幾顆卵,和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帶著血絲。”
[會不會是它們啊……]
[可它們已經死了?但如果說氣息,那又能對得上。]
[蠢貨,我們並沒有真的確認它們是不是死了。]
說著,有個圓滾滾的卵從眾多卵群中擠了出來,它長勢驚蟲,比起其他的卵都大了一圈,內裡深色的卵核幾乎到了一種黑亮的地步,甚至有種寶石的瑰麗。它擠到所有卵群的最上麵,對顧庭道——
[我之前應該給你說過,在地下洞窟還有另外一波卵。]
顧庭點頭,“我記得。”
[當初我們感覺到它們的氣息消失了,以為可能是死了,但也隻是猜測。不過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和那些卵很像,但是又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氣息,可能因為是在其他蟲體內發現的。]
“它們有改變蟲記憶的能力?或者有沒有寄生的能力?被它們鑽到體內會發生什麼?”
暴躁的聲音有些遲疑,[這點我們也不能確定,我們作為原始卵群,雖然都生活在一起、長得基本上沒有區彆,但我們的父親是不同的蟲,因此每一顆卵具體有什麼能力,在沒有完全發育前我們都無法知道。]
[但是你說起寄生……]
另一道聲音忽然響起,有些軟有些糯,但語氣卻很不客氣,[寄生是最討厭的,我們也能做到這一點,可是我們都不喜歡。]
其他聲音立馬附和——
[不喜歡寄生。]
[那不是寄生,那是融合!]
[融合以後根本就不是自己了。]
[那些家夥可能選擇了某個蟲當寄生體。]
顧庭沉默,他在心裡細細梳理著整個事情的經過——在發現了裡爾體內的蟲卵以及謝德的失蹤後,最近的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無形的繩子串聯起來。
在他感受到心悸的那一晚,一定有什麼蟲進入了地下洞窟,並且遇上了卵群們口中所說的另一波“蟲卵”,於是這一場相遇導致了接下來的寄生,亦或是融合。總歸在這一個過程中,那些“蟲卵”找到了新的寄居體,同時原先的卵群也失去“蟲卵”們的氣息。
至於再後來……
顧庭忽然想到了暫且被星盟判定死亡的格蘭。
整個赫爾狄克星上的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基本上都在星盟的記錄之內,不論是最初的辛燭,還是薔薇盟裡的那些亞雌,以及後來在地下發現的“零七”、被當做祭品的幕星之眼,細細回想一圈,似乎隻有格蘭一蟲落下一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結果,在與其他蟲的結局對比後,這未免顯得太多突兀,更何況格蘭還能夠控製異獸。
就是顧庭自己,也不覺得格蘭會就那麼死了……
腦海中靈光一閃,整件事情都被串起來了,雖然是顧庭的猜測,但直覺卻讓他堅信自己已經摸到了真相——
蟲卵有很大的可能寄生在格蘭的身上,而在那天最後一次搜尋的時候,它們又以某種方式將謝德也吸納為自己的傀儡,而今不知道應該算是格蘭還是謝德的蟲跑了,還帶走了那些難以被定義危險程度的蟲卵。
所以,茫茫宇宙,他們又要去哪裡找到格蘭、謝德以及蟲卵?
顧庭的眼神落在了另一側的鏡麵上,他看到了自己淡到幾乎冷酷的神情。
黑發雄蟲喃喃道:
“不,他會自己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