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神跡(2 / 2)

剛踢開腳下一塊軟卵的索勳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對巨大的翅膀劃過,翅膀消失,幾十個衣著破爛的小雄蟲從半空中跳了下來,甚至連鞋都沒穿,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他們有著清一色的白皮膚、黑頭發,五官精致,不同色的眼珠裡閃爍著某種興奮的光。

——尤其當他們的目光落在怪物的身上。

索勳:“……他們是誰?”

葉萊、恩格烈、阿莫爾同樣不知道。

葉萊立馬揮動蟲翅,閃身到那些雄蟲的麵前,皺眉道:“你們怎麼出現在這裡的?這裡很危險,現在立馬離開!”

看起來像是領頭的小雄蟲臭著一張臉,就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錢似的,語氣裡也充滿了暴躁:“我們來幫忙!”

“對呀對呀,我們來幫忙!”躲在領頭雄蟲身後的小雄蟲五官很甜,臉頰上還有一對酒窩,隻是他看向怪物的眼神卻怎麼都透著一種怪異——葉萊想,那似乎是饑餓到無法忍受的垂涎感。

於是還不待葉萊反應,這幾十隻小雄蟲立馬向怪物衝了過去——他們看起來也就是堪堪成年的模樣,身形纖瘦,四肢修長,本該是被好好保護在溫室裡的小花朵,此刻卻大大咧咧地往戰場裡衝,幾乎同一時間,在場的其他蟲族們都聽到了怪物的嘶吼——

“為什麼?”

那是充滿了憤怒和嫉妒的嘶吼。

“你們為什麼可以孵化?”

被問到的小雄蟲們懶得回複,幾乎是在靠近蟲卵的瞬間,他們又化作了最初的蟲形——那是罕見的、雄蟲能夠全蟲化的情景,對於在場的蟲族以及正在觀看直播的蟲族來說,那就是神跡。

看著直播的雌蟲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他已經不太知道到底是異獸幫了蟲族更震驚一點,還是雄蟲都能全蟲化更震驚,“這是哪裡來的雄蟲啊……”

不止是他有這個疑問,其他蟲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與此同時,在蟲卵的腹腔之內空曠地厲害,所有的卵肉似乎都被怪物充當防禦攻擊的外殼了,以至於當坎貝爾自裂口處進來後,發現內裡是一片漆黑,直到他的眼睛適應了整體光線,才看到那些翻滾在肉壁上的凸起。

有些是被消化了大半的屍體,有些是隻剩下零星的機械製品,踩在腳下的卵塊很滑膩,黃褐色的膿水幾乎要積累到腳踝之上。

坎貝爾蹙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來自精神力空間的某種聯係微弱到可憐,他甚至難以在短時間內借其來分辨小寶石所在的方位。

因為此刻怪物正躲閃著來自異獸和那群小雄蟲的攻擊,因此在腹腔內的坎貝爾也必須時刻小心著周圍翻動的環境,時不時用長刀割裂蟲卵的內壁影響其動作,可很快看起來嚴重的傷口又會恢複如初。

坎貝爾:“顧庭?寶寶?”

空蕩的蟲卵腹腔內回蕩著銀發雌蟲的聲音,這裡隔絕了外界的嘈雜,就好像是進入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充滿了暗沉與壓抑,待得久了甚至心生燥意。

坎貝爾隻能繼續往前走。

在蟲卵腹腔的儘頭,那裡是最初安置怪物心臟的地方。

像是蛛網一般凝結的肉須變得焦黑,與之相連的亞雌則被一隻異獸咬住了小腿,腐蝕性的液體令格蘭的腳踝上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亞雌在地上痛苦地打滾,他唾罵著無能的蟲卵,那些連接在他身後的肉須則屋裡地在地麵上擺動,像是被踩在腳下的長蟲,怎麼擺動都無法掙脫異獸的巨口。

蟲卵忙於抵擋外界的攻擊、忙於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那群被孵化的雄蟲,以至於他忽略了腹腔內側傳來的劇痛——作為“心臟”的格蘭因為被腐蝕而痙攣著,他伸著手試圖朝向虛空抓住什麼,卻因為異獸的拖拽而離目標越來越遠。

嗒嗒嗒。

是腳步聲。

被異獸咬住的格蘭費勁兒抬頭,在蟲卵腹腔的另一頭看到了一個逐漸靠近的身影——銀白色的長發、巧克力色的肌膚,以及標誌性的紅色眼睛。

——是那位星盟的首領,坎貝爾。

“嗬嗬……”亞雌發出了難聽沙啞的笑聲,他臉部的五官幾乎被溶蝕到無法辨認,原先被卵核們充斥著的眼眶則塌陷一片,隻剩下了腐爛、流著膿血的軟肉,軟趴趴地貼在布滿血絲的臉頰上,似乎隻要主人動作稍微大點兒,從中溢出的肉塊便會徹底掉落。

格蘭:“是你啊……”

坎貝爾看到了躺在地上無力掙紮的亞雌,對方周身連接著的肉須奄奄一息,焦黑的邊緣上幾乎被黑色的液體包裹,正一點一點向上蔓延著。

坎貝爾:“顧庭呢?”

格蘭微微抽搐幾下,他忍住了想要看向另一側的動作——在咬住他小腿的異獸身後是融進了半截黑色的肉壁,外側屬於蟲卵的紅肉在顫抖,而內側的汙黑則陷入了詭異的靜謐。這副情景誰能想到在前一刻、在格蘭即將吞下小機器人的瞬間,那片安靜的黑暴漲成潮水,宛若洶湧的海浪,將他手裡的“獵物”卷著藏了回去。

在黑色冒頭之際,格蘭看到了蜷縮在內部不知醒昏的黑發雄蟲。

“哈……”他嗤笑出聲。

躺在地上的亞雌再一次因為劇痛而肢體抽動——太疼了,從腳踝以及連接著的肉須上蔓延的腐蝕感,皮肉被一寸寸地侵蝕,連更加堅硬的骨頭都無法避免這樣的折磨;同時也因為他與蟲卵的融合完成了一半,於是腹腔之外的疼痛格蘭也要承受一半……

他曾經以為在蟲翅上穿孔、被迫摘掉眼珠已經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卻沒想到此刻的疼痛比過往還要劇烈,他已經要熬不住了。

格蘭喉嚨發乾,他仰望著坎貝爾,目光堪稱眷戀地劃過了那把閃爍著錆色微光的長刀,“殺了我吧……隻要你殺了我,我就告訴你……”

太疼了,他沒想到會這麼疼。

就像是同時被扯住了四肢、又被懸浮車自身體上碾過,甚至還要在同一時間裡遭受強酸的腐蝕,疼到他堅持不住,連最初的野望也被這樣的痛感衝擊地細碎。

格蘭開始自問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他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嗎?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在劇烈的疼痛下,他忽然開始後悔——他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麼疼,疼到他除了死亡其他什麼都不想了。

坎貝爾對於格蘭眼裡的祈求毫不在意,他的心軟全然凝聚在了顧庭一蟲的身上,而像是格蘭這樣多次試圖傷害小寶石的家夥,就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銀發雌蟲無視了亞雌的懇求,他提著長刀跨了過去,地上的異獸在注意到坎貝爾靠近時甚至有意識地想旁側躲了躲——它似乎知道自己的黏液會傷害到蟲族。

坎貝爾收回了視線,他憑借著精神力上那點兒微末的關聯將目光落在了那一片暗色的肉壁上。

黏稠的黑色液體此刻格外沉靜,就像是一麵不透光的實心玻璃,什麼都看不到,但坎貝爾知道小寶石應該就是在它之後。

“你要救他出來嗎?你做不到咳咳咳……”一陣劇烈咳嗽後,格蘭吐出幾口血沫,他喃喃道:“異獸會把蟲族腐蝕到死,就像我一樣……”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當坎貝爾再看向格蘭的時候,便發覺亞雌自膝蓋以下已經變得空蕩蕩的。

坎貝爾手裡的冷兵器一動,衝著亞雌的喉嚨去,下一刻卻被那苟延殘喘的肉須擋住了——即使格蘭因為劇痛有了求死的意誌,但是蟲卵卻不會叫他如願,身為“心臟”的格蘭死了,那怪物也得消亡,因此即便格蘭可能被這些疼痛折磨到發瘋,蟲卵也不會放任其“自甘墮落”。

肉須看起來有些無力,但它們依舊擋在格蘭的身上,敞開的裂口含住了亞雌一邊的手臂,嘗試把自己的“心臟”吞到一個新的容器之中。另一側的異獸死死咬著不鬆口,一時間倒是變成了二者僵持的狀態。

坎貝爾緊握著拳頭,他再一次看向那一片黑色,通過格蘭的話他能猜到這一片黑色來源於什麼——是異獸所分泌的黏液,它們可以將蟲族連帶著骨頭都一並腐蝕,充滿了危險。可坎貝爾也感覺地到,一牆之隔就是自己的伴侶。

銀發雌蟲看了一眼手裡的長刀,卻又怕那鋒利的刀刃傷到另一側的雄蟲,於是他乾脆抬手,肌肉線條優美的手臂上瞬間被堅硬的蟲甲覆蓋,黑亮的蟲肢與雌蟲健美的軀乾相結合,充滿了一種非人的禁忌感。

他目光鎖在牆壁之上,忽然將裹著蟲甲的手臂伸了進去——

一瞬間的痛感來襲,下一刻坎貝爾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什麼柔軟擁抱,原有的疼痛如下落的潮水退去之時,坎貝爾便被內部的力量拉著融進了那片烏黑之中。又是一個新的封閉空間,四周被黑暗包裹,坎貝爾看到了一手摟著小機器人、一手扯著他手臂的黑發雄蟲。

顧庭緩緩抬頭,俊美的臉龐浮現著裂紋似的血痕,那些痕跡一直延伸到他的脖頸,連手背、指節都無法避免。他忽然撲在坎貝爾的懷裡,將腦袋死死埋在了雌蟲的胸前。

顧庭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裡微微顫抖,眼角的淚痕因為乾結而開始刺痛。

他低聲道:“我要開始了……”

一句“什麼”卡在了坎貝爾的喉嚨裡,下一刻果凍狀的精神力觸須自黑發雄蟲的身後綻開,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網狀,所有的力量都有序地注入到包裹著他們的烏黑之上,瞬間那些黑沉沉的異獸也開始暴漲,數倍差距的體型在頃刻間體現出了差距,原先略見疲態的異獸像是被某種力量支撐了起來,反過來將不斷掙紮的蟲卵們再一次吞了進去。

這一幕落在了所有蟲的眼中,異獸奮起,化作蟲形的幾十個雄蟲們也紛紛靠攏,他們像是原始的野獸一般撕扯著殘餘的蟲卵,那副架勢如同饑餓多年終有一遭得以飽腹,而其中人形有著兩個酒窩的小雄蟲則咬得最厲害。

他們同樣身為原始卵,本該有著與怪物一拚的能力,但到底才是剛剛孵化不久,比不得怪物通過吞噬獲取了能量,也正是因為此時有著異獸,他們才能衝上去勉力對抗,否則也很難在怪物的身上討到好處。

蟲卵的主體被異獸吞下腐蝕,那些試圖逃走的分支則被全蟲化的雄蟲們撕扯著填滿腹中,滾滾翻湧的黑色大片大片地向外四溢,於是守在周圍的軍雌們不得不紛紛站在更高處以防被液體迸濺。

黑色在翻騰,從剛才開始,它們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脹大到幾乎充滿整個空間,直到所有的卵群都被它融在了自己的黑色黏液中,它們才稍微平和,安靜地如巨怪一般佇立在原地。

下一刻,神跡再一次顯靈。

烏黑開始消退,被裹挾在內部的蟲卵無聲潰散,數米高的黑色逐漸溶解,露出了裡麵閃爍著微光的身影,滿天的精神力觸須張揚著,像是千手的神明,是無聲的瑰麗與震撼。

屏幕外,看到直播的小蟲崽拉著身側長輩的手,童言童語地問道:“雌父,那是蟲神顯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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