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感覺生活更有盼頭了——
前不久,坎貝爾幫他請了一位擅長繪畫的亞雌老師,一開始亞雌知道自己是要給雄蟲授課時是拒絕的,畢竟在他過往的教師生涯中,他總是遇見三種學生——第一種是不懂藝術、行事風風火火、畫畫的時候像是打架的貴族小雌蟲;第二種是癡迷藝術卻心比天高、完全不接受任何來自老師教導的雄蟲;至於第三種則是平和的、願意聆聽教育的亞雌學生。
但往往願意花費星幣學習繪畫的亞雌很少,幾乎在他大半的生涯中,這樣的蟲寥寥無幾。
而因為前兩種學生,亞雌覺得自己已經不再適合當老師的,因此在一次收到來自星盟首領的邀請後,他最初的反應是拒絕——他已經不願意再費心費力去帶一位很有可能眼高於頂的雄蟲學生了。
第一次的拒絕之後,亞雌本以為這位首領會放棄想法並且轉而尋找其他適合的蟲選,但他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天這位首領會親自上門,這對於一直隻能在星網上見到其身影的亞雌來說簡直太過意外。
“您其實不必如此的,整個翡冷翠上,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合適的老師。”亞雌這樣說道。
“我看過很多老師的資料,但我覺得你最適合他。”銀發雌蟲端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一身的氣質格外沉穩,他眼中彌散著柔和的光,即便當坎貝爾知道自己喜歡的小雄蟲隻把一切當做交易,但他並不會輕易放棄。
——黑寡婦蜘蛛麵對心儀的獵物,會在鋪天蓋地的網下靜靜蟄伏,直到一擊即中。
“他?”亞雌一頓,苦笑道:“我曾經的教育經曆,讓我覺得自己並不適合成為老師。”
“但這一次會不一樣的。”
亞雌幾乎要被坎貝爾那確信的模樣說服了,在片刻的安靜之後,他歎了口氣,道:“好,那我試試吧。”
“你會發現驚喜的。”
就像是星盟首領說的那樣,亞雌確實在自己的新學生身上發現了驚喜——那是一隻特彆的、有靈性的小雄蟲,雖然筆下可見稚嫩,但他在進步,幾乎每一次授課後的作業檢查都能令亞雌發現驚喜。
但最令亞雌滿意的不是對方身上的天賦,而是一種身為老師被尊重後的欣慰。
“真的很棒,你的進步非常大。”又是一次清晨的作業檢查,亞雌看著畫板上的作品,感慨道:“不得不說,你在色彩這一方麵很有天賦,或許你下次可以嘗試畫靜物以外的東西。”
“真的嗎?”
顧庭有些高興,自從知道自己有機會再一次踏足“地球”後,他每一天的心情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好,連筆下的作品也是以鮮豔的色調為主,那些縈繞在他周身的愉悅,幾乎是一種任何蟲靠近他後都會不自覺被影響的快樂感,但唯有深知其中內情的坎貝爾不大能高興地出來——這樣的愉悅,總令坎貝爾隱隱擔憂自己抓不住小雄蟲。
“是真的。”亞雌點頭,他道:“當初首領大人說我會發現驚喜的,最開始我並不相信,但是現在……”他看向身側這個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黑發雄蟲,臉上浮現出欣慰,“閣下就像是驚喜的化身。”
亞雌所言的“驚喜”不僅僅在於繪畫方麵,更是在於這是他授課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遇見一位不在乎性彆、等級而真真正正把他當做是“老師”看待的學生,畢竟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他因為亞雌的身份沒少受過白眼——蟲族社會中,亞雌沒有雌蟲強大、沒有雄蟲珍惜,他們是組成整個蟲族社會中最基礎的成分,甚至曾經被評價為“多而寡淡”。
“驚喜……”顧庭微怔,他沒有想到坎貝爾會這樣評價自己。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亞雌並沒有發現黑發雄蟲的變化,隻是繼續道:“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閣下,第一次首領向我發出邀請的時候,我因為曾經失敗的教育經曆而拒絕了,但是我沒想到——身份尊貴的首領大人竟然會在第二天親自敲響了我的門,僅僅是為了給閣下請一位繪畫老師。”
“他對閣下應該是很在意的,畢竟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做出親自上門的事情……”
“更何況,這是我這輩子都沒有想象過的場景,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那時候我還是不敢邁出第一步的嘗試,因此我的反應依然是拒絕。”說著,亞雌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最後是首領大人讓我願意嘗試的——你要猜猜首領大人怎麼說嗎?”
顧庭下意識問道:“坎貝爾……說了什麼?”
“他說,我會發現驚喜的。”亞雌笑了笑,“我確實發現了驚喜。所以閣下,你就是驚喜本身。”
說著,亞雌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好啦,今天的課程就到此結束了,要記得有時間溫習所學的內容,當然更重要的是勤加練習!閣下,下周再見。”
“嗯,下周見。”顧庭看著對方離開,等整個房間都陷入了安靜後,他有些不自然地蹭了蹭指尖,“原來我是驚喜嗎……”從其他蟲嘴裡聽到那句來自坎貝爾的話,大抵還是有些不同的。
——他不止是驚喜,更是坎貝爾想要偷偷獨藏的禮物。
……
因為知道了“地球”的存在,顧庭這兩天的畫幅中最多的便是那顆星球的輪廓,從最初的線稿到最後的成品,一筆一劃都凝聚著他對夢中家園的思念,而這一切自然也被坎貝爾看在眼裡。
臥室裡,再一次抱著公務回到房間裡、試圖增加獨處時間的坎貝爾見黑發雄蟲中場休息,便開口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想要找到地球。”
說這話的時候,他準備的小禮物胸針還躺在衣服的口袋裡——或者說,從那天起,他便一直隨身攜帶,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送出去,隻可惜現實場景中坎貝爾一直都沒有找到。
“因為,那裡是我的家。”不知道為什麼,對著坎貝爾的時候,顧庭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黑發雄蟲對於自己毫不設防說出答案後有著明顯的怔然,隻是轉念一想,他與坎貝爾之間的交易關係多多少少有些“畸形”,他們在做著親密愛侶之間才會做的事情,甚至偶爾在意亂情迷的時候,會忍不住在彼此的喘息中交換親吻——這在最初時是同時被他們拒絕的,但隨著時間的發展,那些更加能夠觸動心扉的親密似乎也變得順其自然起來。
但這僅僅限於床笫之間,當離開了那塊深色的床單後、當他們穿戴整齊站在床鋪以外的地方時,他們又相互克製守禮,沒有絲毫的越線。
可當發生了身體上的深度接觸後,一切變化都在潛移默化之中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