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的第一層安置著電梯,坎貝爾踩進去的時候便感受到了一種閉塞。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狹窄的室內隻燃著一盞黃金製成的燈,至於其他的裝潢在坎貝爾看來,根本不值得當時新聞中所說的“巨額資金”,甚至此刻他忍不住想,難道那些錢都花在了那些堆塔的磚上嗎?
電梯整整上升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當其徹底停下時,坎貝爾終於看到了一抹不同於黃金燈的微光——那是一抹潔白的、似乎散著微弱暖意的光芒,從電梯外狹窄走廊的儘頭溢了出來,等他的視線對焦,才發現那裡立著一扇門。
在這樣的環境下,門顯得愈發得小,而其中透出來的光也格外的怪異,充滿了格格不入。
坎很短的句子,但說話的主人卻一字一頓,似乎格外陌生張嘴言談這件事情。
坎貝爾回憶著什麼,“G022號星球上發現的高級雄蟲?”
顧庭一愣,從久遠的記憶中找到了最初那混亂的、充滿了未知的內容,他點了點頭,滿是霧氣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
坎貝爾沉默,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整個屋子的裝潢,又看向雄蟲脖子上的頸環,靈活的思維令他很快就猜出來了其中隱含的、肮臟的秘密——是掌權者為自己的私欲而將當年發現的小雄蟲關在了高塔之內,儘管寶石協會經常強調說高級雄蟲已經享受了極好的待遇,但就坎貝爾看來,這些“待遇”卻與囚禁、束縛脫不開關係。
坎貝爾皺眉,“你有多大?”
顧庭一愣,他回想著之前身體檢測時的數據,不大理解眼前的陌生者為什麼要問這麼私密的問題,但想到了之前每一次那些冰冷器具貼在身體上檢查時的難耐,似乎他自己早已經沒有了什麼私密可言……
於是他訥訥道:“二十三,厘米。”
銀發雌蟲握著長刀的手一緊,他有些懷疑地上下掃視站在對麵的雄蟲,對方的個頭幾乎比他還要矮一點,竟然這麼……
“咳,我是說年紀。”
“啊?”小雄蟲差點兒咬住舌尖,他側臉發紅,聲音更小了,“昨天,剛剛,十八。”
“知道為什麼被關在這裡嗎?”
說起這個話題,顧庭原本就霧蒙蒙的瞳色更加暗淡,“知道。他們說,我是,最尊貴蟲的……雄主。”
“雄主”二字令顧庭格外難以啟齒,在很多年前,他見過了那位幾乎可以當他爺爺的掌權者,那時候他就像是一個禮物似的任其打量,而在掌權者聽到顧庭擁有S級的精神力後,那張被肥肉充滿的臉上全然被愉悅占據,於是那一刻顧庭便已經隱約料想到了自己的命運。
於是後來他被從寶石協會接走,被養在見不得其他蟲的高塔上,數年如一日,定期接受著那些冰冷器械加身時羞恥的醫療檢查,脖子上被強迫戴上了屏蔽頸環,就連眼睛也在日複一日中逐漸失去了原本的能力。
有時候顧庭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放在櫥窗中的玩偶娃娃,任由擺弄,無力反抗。
甚至很多時刻,顧庭覺得自己在退化——他的行動變得遲緩,他目不能視,他甚至因為長時間的單獨相處而導致說話困難,如果再這樣下去,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變成一個真正的傀儡。
坎貝爾看著眼前的黑發雄蟲不語,短短一瞬間他腦子裡想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但隻有一個想法格外猛烈格外清晰地竄了出來——他想要這個小家夥。
說不清是為什麼,隻是當他看到這個被關在高塔中的金絲雀時,卻忍不住想既然是自己發現了這顆蒙了灰的寶石,那是不是也應該由他撿起來、擦乾淨然後帶走?畢竟,是他發現的啊!
銀發雌蟲眼底閃過了一抹晦暗,他勾了勾嘴角,放開了手裡早就沾了血的長刀,轉而用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捏住了小雄蟲的下巴。
他問:“想離開這嗎?”
手套上還有之前擦臉時的血跡,正好也因為這個動作蹭在了黑發雄蟲的側臉,雪白的、猩紅的,那麼地顯眼,也格外地誘蟲。
顧庭張了張嘴,聲音發澀,“想。”
“要跟我走嗎?”
這一回,小雄蟲睜著霧蒙蒙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問道:“會,繼續,關我嗎?”
“不會。”
“好。”顧庭眨了眨眼睛,縱使眼前一片漆黑,他甚至都看不到陌生者的模樣,但他還是決定賭一賭,“要走。”
“乖——”
下一刻,銀發雌蟲忽然摟住了顧庭的後腰,身後黑亮的蛛腿散開,以一種格外暴力的動作刺向狹窄的窗戶,玻璃和連接著窗的方磚瞬間被高階雌蟲破壞,在那溢進來陽光的巨大孔洞下,坎貝爾手臂緊緊扣著顧庭的腰,便一躍而下。
他說:“抱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