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眾粉碎!!
一瞬間,環形的煙塵衝擊猛烈地一圈圈擴散開,地麵豁然凹陷,光影和空氣被瘋狂扭曲!旋即由於至強的攻擊對撞中連空間都被扭曲和波動,刺眼驚人的光芒淹沒了他們和他們腳下殘餘的這塊樂園殘骸島嶼。
在高溫與熾熱中,涉川曜隱約地感覺自己的拳頭似乎被另外一隻看不見的、但確實又纖長溫暖的手緊緊地包裹住。
她不自覺露出的笑容與眼淚被爆炸所產生的光和熱儘數蒸發。
但女孩依舊在內心深處默念出了那個名字。
……爸爸。
這一回,島嶼再也支撐不住。先是失去了人工智能雲神的電腦操縱能力,隨後又被地爆天星強行削掉三分之二的質量,最後直接被兩個瘋子硬碰硬……這一次,它殘留的所有反重力係統全部失效,開始崩解成無數的碎塊,齊齊地往底下的東京灣方向墜落!
恍惚中,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涉川曜睜開了沾血的沉重眼皮,發現自己已經無力再站立,而是四肢跪地的勉力支撐。
此時她的右拳還死死地抵在那個人的身上。周遭的平整地麵早已變成了大片焦黑土地表層與布滿灼熱傷痕的深坑。
女孩子哆哆嗦嗦地挪開手並低頭看去,發現東雲尊吾滿身是血、瞳孔渙散地望著坑外的蔚藍色天空。原本那雙攻無不克的玉石色澤的武道家之手也早已被層層疊疊的傷口與無法逆轉的損傷所廢掉。
周圍的焦黑地麵全是血,四周的牆壁上也都是兩個人的血,全部混雜在一起了。
東雲尊吾似乎連眼珠子都沒有力氣轉動了,他沒有再去看跪倒在自己身旁的涉川曜,而是沉默又疲倦地注視著頭頂的烈日,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
“……歐尼醬。”他釋然地說,“你贏了。”
說罷,他的瞳孔裡失去了最後一絲光彩,氣息徹底斷絕,再沒有蘇醒的可能性。
【靈能+16968】
【當前靈能:17010】
這一回,這個男人是真的死了。
如釋重負的涉川曜在翻身時不受控製地摔倒在廢墟裡,受損嚴重的雙手哆嗦得厲害,唯一的右眼看向天空中的太陽也影影綽綽的。
啊……出現殘影了。
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這塊島嶼殘骸正在逐步崩解碎裂。
風很安靜。
涉川曜吹拂著高空的冷風,躺在血泊中沐浴著陽光,欣慰地想著幸虧讓親友們帶著雲神的主機板提前跑了,不然大家都得陪葬在這裡。
忽然間,有一片陰影籠罩了她所在的這個區域,引擎的轟鳴聲傳來。
涉川曜勉強睜開眼去看,卻看見有個人猛地從距離坑底足足還有七八米高的地麵上跳下來,似乎還崴到了腳,隻好跌跌撞撞地朝她跑來。
喂……有病吧你,都把你打暈送走了,又回來是搞毛啊,真以為我們這裡在演什麼瓊瑤劇嗎。
差點直接摔斷腿的太宰治幾乎是渾身發抖地抱起她。
那種感覺……眼睜睜地看著重要之人將死在自己麵前的感覺,他一定再熟悉不過了。
涉川曜特彆疲憊地心想,這就是我不想讓你來樂園的原因啊……蠢貨。
但是嫌棄之餘,又有點微妙的高興。
“彆消失在我的麵前……求求你,曜醬,彆這樣……”
黑發的年輕人抱住了她,就像是三年前他懇求另外一個人不要離開這個世界時的感覺。但是這次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當然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他們的離開對於同一個人當然也會造成不一樣的感覺。
涉川曜在他背後緩緩抬起手,將手心裡的金屬箭頭冷不丁地紮在太宰身上,後者則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但是出於對女孩子的信任,太宰治並未避讓這如同蚊子叮咬般的奇異感覺。
——人生的幸福回溯之箭。
就讓她看看吧。
女孩子眼前模糊的視野化作了一片記憶中特有的黯淡色澤的雲霧擴散開。
這枚箭頭會讓她看見對方記憶中發生日期最近的幸福快樂時光片段,然後她看見了……
戴著棕褐色軟帽,披著偵探鬥篷的眯眯眼青年坐在太宰治的對麵,兩人此時在下國際象棋,白棋一方看起來頹勢深重難以挽回。
涉川曜:???
等等,太宰你咋回事?你的幸福記憶居然不是關於她,而是關於江戶川亂步這位名偵探同事?
這可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此時這位記憶中的亂步先生忽然不高興地將黑棋往前一推,“不下了!”
“嗯?”太宰發出輕微的鼻音表示疑惑。
“你心不在此啊太宰,今天的你一點也不好玩。”眯眯眼青年將後背靠在椅背上,似有所悟,“算了,資料直接拿來吧。”
太宰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果然從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對方。
“我看看哈……”
亂步抽出資料看得很快,沒有幾下就看完了。
然後他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不知該說什麼好的奇怪表情:“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什麼呢。”太宰像是複讀機一樣地選擇複讀這句話。
然而兩人透出的情緒截然不同——亂步是看破一切後的了然,太宰卻是茫然無措。
“你是當局者迷啊。”亂步無奈地放棄了打機鋒的想法,“一個人自覺將死的時候,會做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吧。”
“……說得也是。”
這一瞬間,哪怕隻是身處記憶中的幻境,涉川曜都能感覺到太宰原本正常的心跳聲似乎發生了幾秒鐘的紊亂。
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狂喜與緊張。想必就是這段回憶被判定為“幸福”的原因。
隻見他問:“在哪裡?”
亂步神秘地笑了笑,指指天花板,“天上。”
他們的對話像是隻有聰明人之間才能聽得懂的深奧語言。
但是涉川曜依舊愣愣地看著太宰治從椅子上像是突然踩到彈簧那樣跳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跑去,邊跑還邊大聲喊:“國木田君~陪我去新樂園玩一趟啦~”
…………
……
所有的記憶煙霧都散去了。
這一次是因為涉川曜自己實在是撐不住追溯的進度而中斷退出了觀看模式。
但是來龍去脈都浮現出水麵了——太宰治向江戶川亂步求助想要知道她真正的異常原因。而後者也給出了答案,一切的源頭就在這空中樂園之上。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過挽回她。
所以當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分手時”,太宰治才會陷入這種莫名狂喜到堪稱幸福的情緒裡。
……女孩子終於釋然地笑了起來。
在一段感情裡,到底是誰更執著一點呢?搞不清了啊。
眼前的視野愈發模糊晃動,她甚至看見了前男友變成了三四個重影。
“我……”她聽見自己的喉嚨裡傳來像是乾涸深井的撕裂聲,談的並不是剛才看到的記憶中那一幕,而是其他話題,“我想喝咖啡……”
還沒從剛才那種記憶幻覺中完全回神的太宰治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好。
但是女孩子說出這番話時並不是真的想要喝什麼飲料。
——她隻是想向眼前這個人傳達自己的心意罷了。
“我還想……彈吉他……”
媽媽喜歡喝咖啡,爸爸喜歡彈吉他。我很想念他們。
現磨的咖啡很好喝,吉他的琴聲同樣悠揚。
這些我都想展示給你,但我擔心以後沒機會了……我好像除了打架之外隻會搞砸一切。
“我好想……你啊,太宰……對不起,之前……那樣對你……但我還是很想念你……”
“沒關係,我也沒有真的很生氣。”黑發男人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努力地想要笑一下,“我早就知道你這個笨蛋很想我,所以我特意來了。”
是這樣嗎?太好了。
當你這樣說的時候,是否意味著已經原諒我了呢?
思考著這個答案的涉川曜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視野漸漸被黑暗所籠罩。
最後一刻,她的右手依舊顫巍巍地抓住了太宰治的手,眼角有冰冷的眼淚無法抑製地流下來。
“我打不動了……帶我回家吧……”“好。”男人將臉埋進她的脖頸之間,有點哽咽地輕聲回答,“辛苦你了……我們這就回家。”
頓了頓,他終於鼓起畢生的勇氣,湊在女孩子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すみません……どうやら私はあなたに戀しているようだ。”
他分明感覺到了,懷裡的女孩子在聽到這最後一句話時驟然渾身放鬆下來。
滿是血痂與傷痕的手跌落在碎屑與灰塵裡。
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