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就在溫以遙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門終於被敲響。
他所有的思緒斷在那裡。
溫以遙正想說“門沒鎖”,就聽見陸儘洲在外麵道:“我把東西放在門口,你收拾完早點休息。”
溫以遙:“?”
什麼叫早點休息?
他花了一秒鐘時間,來試圖理解陸儘洲這句話,然後從水裡蹭的一下站起來。
啪嗒啪嗒走了過去,拉開門,一氣嗬成。
“等等!”
溫以遙很不矜持抓住陸儘洲的衣角。
他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絲/不掛,周身散發著濕熱的水霧。
看到這幅場景,一整晚都顯得溫和過頭的陸儘洲忽然沉下臉,有些急也有些粗魯地拿起一條浴巾,匆促將溫以遙裹了起來。
溫以遙不太樂意看自己被裹得像蠶蛹,肩膀扭了扭:“我——”
“彆亂動。”陸儘洲打斷溫以遙。
他的表情固執中帶著肅冷,一本正經地把浴巾給溫以遙裹到脖子上,然後指著一旁給溫以遙準備的換洗用品,說,“穿好衣服再說。”
這反應,仿佛是很不能接受對方太赤/裸的樣子。
溫以遙撇撇嘴,對陸儘洲突如其來的古板感到不屑。
穿衣服乾什麼?反正要脫。
現在給他捂得密不透風,眼神還非禮勿視,搞得就像他們之間一清二白一樣——
等等。
他們好像本來就一清二白。
和溫以遙不清不白的人,從來就不是陸儘洲。
“……”
想到這個,溫以遙心臟驀的一跳,懵懵地往後退了一步。
是不是,他誤會了?
難道陸儘洲沒有給他暗示,他們今天不是來玩成年人的遊戲的?
一種劇烈的不安席卷,溫以遙試探性地問了句:“我,我今天睡哪兒啊?”
陸儘洲細致地給他把浴巾的角斂好,用一副很認真的口吻回答他:“主臥客臥一共六間,你想睡哪裡都可以。”
溫以遙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從嗓子眼兒擠出了一個字:“哈……”
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按理說,陸儘洲已經給足了他暗示。
溫以遙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又不是傻子。
陸儘洲為他開微博,隻給他點關注,在《無時限生》擅作主張換人之後默默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從來不肯上任何頭條的人,放任自己的緋聞cp在熱搜掛了一天,還親自轉發那些曖昧不清的CP視頻。
今晚又專程開車來公司接溫以遙,為他動手打狗仔……
成年人之間表達好感的方式,都快被陸儘洲用儘了。這還不明顯?
誰家影帝這麼樂於助人,或者說,這麼閒的沒事兒?
必然是有其更深層的原因所在。
溫以遙想來想去,隻可能是陸儘洲在向他傳達曖昧的信息。
溫以遙想過懂裝不懂,明明發現破綻,但什麼都不問。可還是架不住陸儘洲這麼明裡暗裡地示好,總忍不住回應。
所以,他最後決定接受陸儘洲的暗示。
而陸儘洲的一切反應都在表明,他懂溫以遙的意思。
開車回家急得跟火燒眉毛一樣,油門踩得乾脆利落,溫以遙還以為陸儘洲急不可耐,如饑似渴。
現在跟他說——
早點休息,你想睡哪裡都可以。
顯你房子大呢?
“有話想說?”陸儘洲看他半天愣神,問了句。
溫以遙從未如此乾巴巴地笑了笑,嘴角扯得僵硬且生澀,連“哈”了好幾聲,然後說:“影帝啊。”
陸儘洲不解,以為他在喊他:“什麼?”
溫以遙失笑地搖搖頭,整個人偃旗息鼓,做的所有心理準備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沒事,沒事了。”
陸儘洲如果不是在跟他裝傻,故意演這種忽冷忽熱的戲碼耍他。那麼就是陸儘洲這人吃飽了撐的。
“遙遙,你在想什麼?”
在溫以遙抱著衣服準備轉身進浴室的時候,身後的陸儘洲忽然喊了一聲。
但溫以遙頭也不回,說:“您彆這麼叫,咱們不熟。”
揮揮手,把門關上,沒再理陸儘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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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以遙第一次熱臉貼了冷屁股,不過對象既然是陸儘洲,那就算了吧。
畢竟衝動的人是他自己。
想想,陸儘洲從頭到尾也沒有真的給他許諾過什麼,人家萬一就是純粹好心,或者怕他給狗仔亂說話,所以才專程來護送他一趟?
想多了,活該吧。
溫以遙換好衣服,吹乾頭發,為了給自己更多的時間思考和緩衝,他的動作非常慢。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上看下看,都覺得沒勁。
二十歲,多麼年輕的他。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在這個原本屬於他的世界裡,拋棄所有舊的記憶,往前走不回頭。
對,回到最初的自己。
他和陸儘洲,就是普普通通的偶像與粉絲,這樣就好了。
彆把多餘的東西摻和進來。
溫以遙覺得自己想明白了,於是伸了個懶腰,重新打開浴室的門,準備睡覺。
卻看到陸儘洲仍然站在剛才的位置,仿佛一尊雕像,寸步未挪,用著和半小時前一樣的姿勢守在門口。
但表情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隱約泛著紅血絲的眸子看向溫以遙。
“對不起。”
在和溫以遙對視的刹那,陸儘洲便開了口。
“啊,對不起什麼?”溫以遙先是被門外的人嚇了一跳,又聽見這聲莫名其妙的道歉,一下就呆了。
“或許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陸儘洲的眉心隆起一道川字,表情凝重,但聲音很輕,“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生氣。”溫以遙眼珠子左右亂轉。
他當然有生氣。
氣陸儘洲欲擒故縱玩弄他,把他帶回來又假裝正經。
又或者氣自己糊塗,把陸儘洲當作一個錯誤的對象,像犯了癔症,以為陸儘洲對他有意思。
“遙遙。”陸儘洲喊了一聲,隨即又態度端正地改口,“溫以遙,如果有什麼地方出了錯,我需要你告訴我。”
陸儘洲對親密的定義很粗淺,對溫柔的理解也有限。
他認為,保護溫以遙不受到傷害,是對他好的一種最直接的方式。
關注溫以遙的一切,照料他的需求,聽他的話帶他回家,這是一種取悅。
保持紳士的距離,克製自己所有的欲望,藏匿野心,掐滅妄想,是對溫以遙的尊重。
他想拿出一點誠意來,學著做一個體貼的人,改變曾經留在溫以遙心中那些可怕又抗拒的形象。
結果第一步就失敗了。
陸儘洲沒有可以學習的參照,不知道怎麼安撫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溫以遙。
他沒有哄過任何人,也沒有哄過溫以遙。
“好吧,我是生氣了。”
所幸,陸儘洲終於得到了溫以遙的實話。
但溫以遙下一刻卻把陸儘洲輕輕推開。
他走到床邊,突然轉身,指著那張一看就沒有人睡過的大床,對陸儘洲說:“我以為今晚會是我們倆一起睡在這兒。”
陸儘洲瞳孔驟縮,似乎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以為你對我一見鐘情,我以為你在節目上給我這樣那樣拋媚眼兒,是在暗示我。你關注我的微博,還轉發我們的視頻,我覺得那是在明示我,今天接我回家,還為我打人,是在我麵前掙表現。”
溫以遙掰著手指頭數著他對陸儘洲的誤會,然後大大地歎了聲氣,一屁股坐到床上,說,
“我覺得我就好像被你仙人跳了。”
他說完,就抬頭看著陸儘洲。
陸儘洲躲了一晚的視線,也終於肯回歸正途。
他們看著彼此,有整整半分鐘,沒人說話。
溫以遙努了努嘴,無趣地埋下了頭,濕漉漉的腳丫子在地毯上擦來擦去。
他不再看陸儘洲,自己跟自己玩。
溫以遙知道他講了不該講的,但他不太在乎。
得罪陸儘洲又怎麼了?陸儘洲先得罪的他。
對他沒心思,乾嘛要做那些事呢?
陸儘洲根本不知道,為了能把他和他們分清,溫以遙費了多大勁。
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時候,他故意來招他,等溫以遙跟著他回家了,又把他置之不顧。
換誰能不生氣呢?
正氣著,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溫以遙愣了愣,還沒來得及抬頭,就看到陸儘洲忽然屈膝,在他身前半跪下來。
陸儘洲的手掌很大,和他總是冷漠的眼神不同,他的掌心熱得發燙,忽然一下就捉住了溫以遙的腳踝。
溫以遙一頓,下意識想抽離,但陸儘洲握得很緊。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陸儘洲弓身低著頭,溫以遙隻能看到他的腦袋。
“嗯哼。”溫以遙懶得回他。
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以前被那些反派已經欺負夠了——明明他對他們很好,但那些壞家夥們卻總來破壞他的任務。
現在溫以遙是自由自在的,陸儘洲憑什麼還跟他玩這套你進我退?
他就不讓陸儘洲得逞。
“遙遙,我在問你。”陸儘洲一整晚的克製,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你真的那樣想?”
他的聲音平而穩,語氣沉冷,好像一點情緒都沒有,可是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過分——
骨骼分明的指節扣住溫以遙柔軟的小腿肚,將他的胡亂掙紮抵在懷裡,另一隻手順著膝蓋向上探去,一寸一寸地進。
溫以遙輕哼了一聲,忽然伸手按住陸儘洲的動作:“我不吃這套。”
“哪套?”陸儘洲的力氣比他大,但卻依著溫以遙的反應,沒有再繼續。
“欲擒故縱的把戲很無聊。”溫以遙用另一隻不受束縛的腿,輕輕蹬了陸儘洲的肩膀一下,說,“我要睡了。”
“可你還在生氣。”陸儘洲卻沒放他,稍一站起身來,帶動著溫以遙向身後的床上倒去。
但陸儘洲沒敢用太多力氣,隻是虛握著溫以遙的腿窩,把人困在自己的懷裡,“我做什麼能讓你消氣?”
溫以遙反問:“我說了算?”
“你說了算。”
溫以遙仰躺著,整個人窩在陸儘洲寬闊的懷裡,先是麵無表情地和陸儘洲對視。
直到真的從那雙猩紅的眼裡看到了無窮無儘的欲望,才肯開口。
“陸儘洲,是你先對我下手的,是嗎?”溫以遙問他。
本來隻是一種調侃,沒想到得到的答案意外誠懇:“是。”
溫以遙憋了一晚上的氣,在這一刻悉數往陸儘洲身上撒:“你明明知道我是你的粉絲,還對我做那些多餘的事,你給我設套,勾引我,動搖我,有什麼要辯駁的嗎?”
陸儘洲聽他說話,每個字都鑽進耳朵,癢到心裡。忽然附身而下,在溫以遙猝不及防的時候,親在了那雙狡黠的眼睛上。
溫以遙閉著眼,睫毛輕顫。
他聽到陸儘洲啞著嗓子說:“沒有,我不辯駁。”
溫以遙的呼吸滯了片刻。
他早就發現自己弄亂了一件事——
他曾經為了陸儘洲,跑去對那些反派好。
現在又因為心裡忘不掉那些壞家夥們,跟陸儘洲不清不楚。
他才壞,他才可惡,他被陸儘洲一碰就心跳加速耳根發燙。
開口卻偏要問:“那你知道錯了嗎?”
溫以遙是這麼狡猾,可陸儘洲看到他滿是委屈的眼睛,一點猶豫都沒有:“是我不好,對不起,遙遙。”
溫以遙得到答案,仿佛終於能為自己開脫,眼睛彎彎地笑起來。
身體誠實的反應是存證,滾燙的體溫彼此傳遞,觸碰到的一切柔軟或堅硬,都證明今晚沒有人是清白的。
“那我要睡哪裡?”溫以遙嘴上問著,手卻緊緊攀住陸儘洲的脖子。
如果今晚的一切都是不對的,那他們要一起做錯。
陸儘洲的吻落在溫以遙的唇邊,最好的答案就是此刻的本能。
他說:“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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