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危的挑釁猶在耳邊。溫以遙許久不曾波動的勝負心，被這個人悄然激起。
對方還在看戲似的等他和陸儘洲做選擇。
溫以遙也知道，開場關卡本身不可能設置得太難，就像腦筋急轉彎一樣，你想通了以後就會發現，原來答案根本不用動腦子。
但這種問題難就難在，你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急轉彎。
這時，身旁的陸儘洲忽然問了句：“他的位子在哪兒。”
溫以遙堵塞的腦子在一瞬間清晰，他驚訝抬頭看著陸儘洲，眼尾染上一抹欣喜，沒頭沒尾地誇了句：“你好聰明！”
然後就轉過頭去找大E的座位。
【？】
【發生了什麼？陸儘洲怎麼就聰明了？】
【不要給我搞這種情侶默契大考驗，本cp粉讀不懂你們的眼神真的會著急！】
【xql之間的情調啦，有話不明說，嘿嘿嘿】
在溫以遙找東西的時候，一直緊跟著他的陸儘洲竟然轉身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條斯理坐了下去。
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前悄驚了：“我坐下來，是因為我沒良心。你怎麼敢拋棄遙遙自己坐下來？哦，懂了。你根本不在乎遙遙。”
陸儘洲一言難儘地看著她：“閉嘴。”
“還有十秒。”段克危的表情也稍微收斂了些。
但他看向溫以遙的眼神卻變得古怪而複雜。
打量著，心裡作出某些判斷。
倒計時最後幾秒鐘，所有人看到溫以遙從桌子上摳下[高一13班：Eric]的銘牌，疾馳地跑到大E跟前，把名字做了個交換。
“五秒。”
段克危懶散的身子慢慢悠悠坐了起來，為他倒數計時，“四、三、二……”
最後一秒，溫以遙及時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隻一瞬間，教室裡忽然變得熱鬨。
他們周圍空蕩的桌椅，坐滿了十六七歲的少年人。乍一看去，三十幾個同學端坐在座位上等待上課，但仔細看臉，會發現每個人都長得差不多。
前悄同桌坐了個男生，睜著眼盯著黑板一動不動，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不眨眼。她嚇得一哆嗦，直喊：“遙遙救我！”
比她受到驚嚇更大的是大E。
他剛才傳感器受到製約，完全失去了行動力。四肢仿佛被彆人操控，處於一種半死機狀態。現在終於找回了身體控製權，連連喘氣。
“鬼上身！”他突然說，“剛才就像鬼上身！”
“回答正確。”段克危又說話了，他像個遊離在遊戲之外的場外指導，為大家講解道，
“全息遊戲的體驗玩法之一，佩戴傳感器以後，假定你的整個人都隻是場景中的數據，觸發某些機製，就會變成係統托管。剛才大E坐在那個位子上，被NPC行為機製操控。確實和鬼上身差不多。”
明明看上去很想跟他們過不去，但這會兒又在給他們耐心解釋剛才發生了什麼。
溫以遙看了段克危一眼，他一時竟然分不清這人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直到下一刻，段克危又用那副欠揍的表情望向陸儘洲，說：“其實你直接殺了他更快。”
【老段好像很想看陸哥殺人？】
【我去看了一眼段克危的博客，他居然在一天之內寫了五條陸儘洲的千字影評，評價陸儘洲演得好，這麼多角色沒有一個重複的，演到誰都分不清真假。昨天淩晨三點，他把陸儘洲得最佳男主那部高智商犯罪的電影CUT放出來，說他覺得在某一段表演裡，他看到了真的陸儘洲……咱就是說，他是不是迷上陸儘洲了？！】
【61CP拒絕啊啊啊——】
【我想起個事。我很多年前看過段克危上一個探險節目，第一期他就抓著一個嘉賓非說人家有犯罪傾向，後來導演把他勸退了，圈內還一直說段克危這個人精神不正常。後來你們猜怎麼著？】
【這題我會，那個玩家第二年真的殺人了。受害者是他爸，連捅三十刀後還分屍……操。】
【《無時限生》本來就有劇本，不要代入現實OK？老段對陸哥很尊重的，他微博還關注了陸哥。】
陸儘洲的反應很平淡。
他比彈幕裡的觀眾冷靜得多，靠在椅背上，輕描淡寫撩起眼皮，對段克危那種不懷好意的打量回以從容的笑：“如有必要，我會的。”
雖然他這樣說，但除了段克危以外的其他人沒有當真。
觀眾隻覺得陸儘洲這是在配合段克危表演，而教室裡的其他玩家則覺得，“殺”人在遊戲裡再平常不過了。
上次無限島，陸儘洲和溫以遙都“殺”過隊友。
大家沒放心上。
[特差班]這邊剛結束開場，而另一邊的兩個嘉賓還在進行他們的分班考試。
“我真的要吐了，為什麼畢業這麼多年我還要寫卷子？！”裴戚抹著眼淚，一邊打草稿演算大題一邊說，“晚姐，第五題用什麼公式啊？”
蕭未晚一臉鎮定地寫著試卷，答：“我們試卷不一樣。”
【笑死，本學渣完全代入佩奇，已經在崩潰了】
【晚姐看起來好淡定，當年高考成績肯定很高吧！】
【我還在好奇，為啥溫以遙不考啊？他連試卷都沒有直接就被分班了。】
【報——譚識亦兩分鐘前點讚了一條說溫以遙初中畢業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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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以遙疑似初中學曆
#娛樂圈低學曆現象普遍
這個話題看上去是黑料，然而點進去一看，全部是各種不相關的微博——顯然是在亂刷詞條壓熱度。
譚識亦對溫以遙的那點怨念，起始於第一期《無時限生》的直播。
他自詡在娛樂圈有一定的地位，沒想到風頭被溫以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蓋過去。
最近他本來都已經要調整好情緒了，哪知道溫以遙連日來話題不斷，甚至一夜之間爆紅全球互聯網。
譚識亦心裡的疙瘩越來越深。
他認定是《無時限生》這個節目在捧溫以遙，所以點讚那條說溫以遙初中畢業的微博時，心裡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尤其是營銷號還發文稱：【低智商怎麼玩高難度遊戲，靠黑幕唄。】
一個初中學曆的小愛豆擠掉了他這個雙學位博士，譚識亦覺得這個話題怎麼也能讓他扳回一成。
結果這個事情剛出來沒多久，話題廣場就被網友們自發地壓了下去。
本來應該著力在溫以遙學曆上的話題，竟然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安利，粉絲和路人似乎都願意主動為溫以遙清掃黑料。
譚識亦這口氣又沒有發出去。
於是小心眼作祟，安排人買了一些通稿，針對溫以遙的低學曆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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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啊？這個姓譚的，啊？”
林須嵐近來有些老花，但她不喜歡彆人發現，所以儘可能不戴眼鏡。看手機的時候拿得遠遠的，眯著眼，氣兒不打一處來，
“是我林家的錢不好使？是老陸家麵子不夠大？我兒媳婦能讓人這麼欺負？啊？”
她連發問幾次，旁邊的幾個助理和負責人都不敢說話了。
林須嵐的性格從年輕時就風風火火，後來結婚好了一陣，但陸家的男人都不著家，她煩了，就離了。三十五歲以後變本加厲地張揚起來。
曾經，在她眼裡，這世上所有人的排名分為：兒子，她自己，其他人。
現在在她眼裡，排名更新為：兒媳，兒子，她自己，其他人。然後是譚識亦。
林須嵐一拍桌子，疼得自己齜牙，嘶了一聲，稍微調整情緒道：“把這個譚識亦給我封殺了。”
“林老師，使不得使不得，外麵本來就在傳儘洲背後的資本在隨意封殺藝人，您這樣一來不就坐實了傳聞嗎？為了這種小事不值當。”
天地可鑒，林家陸家雖然有權有勢，可沒有真的封殺過誰。真有藝人受了罪，也是自討苦吃。
行業內有眼力見兒的人，都不用提醒，就該知道陸儘洲得罪不起。
但他們確實不知道，現在多了個溫以遙。
林須嵐拍板：“反了反了，我在林家說話是一點用都不管了。他們陸家也是，關鍵時候沒一個頂用。唉，可憐我乖乖兒媳，我的寶貝兒媳……”
風見微扶著額，忍了半天，最後小聲提醒：“林老師，沒在一起。而且嚴格來說那個不叫兒媳，溫以遙是男性。”
“那管他叫女婿？”林須嵐也沒這經驗，很認真地說，“我兒子同意的話我是沒問題。”
“……”風見微本來想說，這倆人八字沒一撇，但看林須嵐那麼投入的狀態，也不好掃興，就說，“兒婿吧？”
“我看行。”
林須嵐點點頭，繼續眯著眼睛看微博，然後愣了愣，“這條是什麼？”
風見微靠過去，也頓住。
初中學曆的那條熱搜已經下掉了，頂上來的一條是：
#溫以遙幼年失怙少年喪母
熱門第一條：
【一直追究W11低學曆的那些營銷號是不是孤兒啊？熱度上不上去就買熱搜，背後的人什麼貨色，其心可誅。
你猜為什麼大家不在乎W11初中畢業，為什麼我們都在幫忙壓熱搜？因為我們不希望他播完節目下來看到微博上一片烏煙瘴氣。你們這些人究竟想挖出什麼呢？是，W11五歲就沒了父親，十五歲媽媽也走了。這些事我們粉絲早就知道了，沒人會覺得這是個黑料，有些人不要販劍。
博士了不起，靠吸他的血獲得熱度就那麼開心嗎？非得咬著他不放。他不想上高中啊？他不想高考啊？你他媽試試十五歲開始一個人打工賺錢養自己啊。但凡還有人性，都不至於像某譚姓男星那樣往人傷口上撒鹽。純純無語。】
風見微看完以後怔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頗有些苦笑地說：“林老師，這下我們不用費勁公關了。這些網友們好著呢……林老師？！”
林須嵐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很感性，又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但凡被她劃為自己人的範疇，她就會護短到底。溫以遙從頭到腳都討她喜歡，現在看到這種事情，難免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剛才對譚識亦的怨念現在都被這種心軟所替代。
網上的爭議，幾乎沒有對溫以遙不利的，大家真的都很好，為了讓溫以遙結束節目後不要看到自己的黑料做著努力。
林須嵐也大受感動，招招手，讓人打開電視，她要看《無時限生》的直播。
“林老師，到時候給您看剪輯版吧，這節目有些環節怪嚇人的，您心臟受不住。”
“不用，我要看看。”林須嵐歎著氣，道，“我兒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唉，不懂疼人，我不放心。”
*
噠噠噠。
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又重又悶。
從教室外走進來一個身影。
“班主任？”前悄回過頭小心翼翼問段克危，“這是NPC還是真人啊？”
她雖然不喜歡段克危，但已然把段克危當作了遊戲索引，反正不管問什麼，除非段克危不想說，否則一定會給出正確答案。
比如剛才廣播裡通知，課後要分寢室。
段克危就說，分寢室意味著分組。而分組前的遊戲，有可能會有人淘汰。
他就像拿了遊戲說明，什麼都知道。
“這裡的真人和NPC沒區彆。”段克危看起來很好心地給她解釋，“這次的場景是增強版，你把你同桌的頭蓋骨揭開，裡麵的腦仁還會跳，要不要試試？”
前悄毛骨悚然：“滾啊！”
【哈哈哈老段又在嚇人。】
【剛從微博回來，哭死了。遙崽讓我抱抱】
【陸儘洲你最好是給我疼老婆QAQ！！11寶貝這些年過得太苦了，給他一點愛吧】
【磕CP的稍微安靜一點，幾十億觀眾在線，不是為了看你們這些人YY的】
班主任已經走進教室。
和段克危說的一樣，NPC和真人都差不多，班主任這個人物顯然比台下的學生更加用心，她的動作和神態和真人幾乎沒有區彆，會眨眼會呼吸。
她走到講桌前，放下教案，表情沉痛地說：
“同學們，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知理同學也失蹤了。”
教室裡除了幾個玩家，其他NPC全都驚恐地叫了起來。
班主任繼續道：“近來，學校已經出現了多起失蹤的事件，校長決定，在警方給出調查結果以前，同學們暫時不要離開學校。走讀的同學從今天起，和住校生擠一擠，住進學校宿舍，好嗎？”
“好——”
NPC們發出回應，幾個玩家都靜等著[班主任]發出任務指令，百無聊賴左顧右盼。隻有溫以遙似乎閒的沒事兒乾，非常配合地跟著一塊兒“好”了一聲。
“高中三年的生活，希望各位同學相互扶持，團結友愛。在這樣的困難時刻，我們要共渡難關，好嗎？”
相當無聊的串場詞，沒有任何任務信息。
但溫以遙還是和NPC們一起說：“好。”
【11好乖哦，他還會和老師互動！】
【我心好酸……W11沒有讀過高中，中考的時候他媽媽剛走沒多久。他十六歲那年，是不是也希望在這樣的教室裡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