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下人疑惑地出聲。
聞嬌垂下眼眸,眉梢眼角的銳利之色更濃重了:“不能叫父親和哥哥,帶著一身血汙下葬。”
“是。”下人忙低下頭,趕緊去打水了。
聞嬌這句話,似乎再度勾動了在場其他人的悲傷。
有男人喉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嗚咽。
等熱水打來,聞嬌就開始拿著帕子打濕,然後一點點擦去他們臉上、身上的血汙。
這個過程壓抑而漫長。
其他人大都沉浸在悲傷之中,越是看見聞嬌這樣的動作,便越覺得心下悲慟。
而楊副官和他那一派係的人,心下卻感覺到了焦躁,甚至還隱隱感覺到了寒意。小姐之前還又難過又害怕,當場暈了過去。現在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如瘋了一般,坐在那裡慢吞吞給死人擦身體,看了如何不叫人心底發寒?
整個過程幾乎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水都換了好幾盆。
半晌,聞嬌才起身:“拿過去父親和哥哥在家常穿的衣服來。”
“是。”
兩個聞大帥的部下上前,從下人那裡接過乾淨的衣服,幫著給二人換上。
聞嬌便立在一邊,一言不發,看上去還真有點冷冰冰不可冒犯的味道。
她生來一副嬌豔欲滴的模樣,是滬城出了名的嬌豔玫瑰。可如今瞧著,玫瑰倒還是玫瑰,卻像是帶了刺了。
楊副官不由多朝聞嬌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瞥見她那張漂亮的麵孔,楊副官才放下了心。她就算現在堅強起來了,那也沒用。誰讓她是個女人呢,還是個漂亮女人,在這個世道不僅什麼都做不了,還隻能任人擺布。
等給聞家父子換好了衣服,聞嬌才出聲問:“是誰將我父親和哥哥的屍首,從戰場上搶下來的?”
兩人灰頭土臉地走了出來。
這兩人,一個身材高大,麵容憨實,另一個身材矮小些,麵帶青澀。
“小姐。”他們叫了一聲聞嬌。
“你們叫什麼?”
高大的說:“關紹青。”
矮小的說:“葉子。”
“有槍嗎?”聞嬌突然問。
關紹青不明所以,但還是愣愣地解下了腰邊的槍給她。
聞嬌將槍拿在手裡,問:“有子彈嗎?”
“有……”
聞嬌沒再出聲,她慢條斯理地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子.彈上膛。
其他人見狀忍不住開了口:“小姐,雖然大帥和少爺不在了,但是您放心,我們一定會護衛您的……”
原身的形象向來柔弱,在大家看來,她最大的勇氣,估計就是現在在這兒,一槍打死自己,下黃泉去陪父兄了。
聞嬌沒說話,她隻是突然一抬眼,一轉頭。
“砰”一聲響。
一顆子彈貫穿了楊副官的頭顱,楊副官連一聲都沒能發出,隻瞪大眼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她這一手驚呆了。
整個前廳登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半晌,才陸續有人反應過來。
楊副官那一派係的人,腿肚子發抖,但還是厲聲喊道:“小姐!你這是乾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楊副官?他為了保護大帥和少爺,也已經儘力了……”
聞嬌麵無表情地低下頭,又給子彈上了一次膛。
那人的聲音頓時堵在了喉嚨裡。
楊副官的盤算這時候還未來得及展開,所以站在這裡的大半的人都還是忠於聞家的。
尤其正當聞大帥和聞少爺死去的時候,大家正是滿心義憤,正維護聞家的時候,如果真要起了爭執,楊副官派係的人,還真怕自己也被打死這兒。
聞嬌的目光從人群中梭巡而過,她冷聲道:“父親和哥哥才剛死,楊副官就想著要瓜分聞家的勢力,分裂聞家部眾。他以為我暈過去了,就大膽當著我說起這些事,卻沒想到,我一件件都聽在了耳朵裡。諸位都是父親和哥哥生前最為倚重的人,大家說,這等不忠不義的人,難道不該殺嗎?”
其他人一聽這話,當然怒火拔高,幾乎是齊聲道:“該殺!”
人都有私心,也都有野心。
但目前這些人都還沉浸在莫大的悲傷之中,他們對於生出不忠不義之心的楊副官,也就厭憎到了極點,並且打心底裡覺得,自己不會變成他那樣。
楊副官那一派係的人,麵色灰暗,暗地裡罵了兩句,這老狗!膽子也太大了點!怎麼敢當著人家的麵說這些……
他們哪兒知道,楊副官根本沒說起過這些,都是聞嬌編出來的。
聞嬌冷冷道:“還有些人,暗地裡已經與楊副官聯合好了,隻等著將我父兄草草一安葬,就開始下手分裂聞家部眾……”
其他人立刻環顧四周,高聲說:“都有誰?誰!有膽的給老子站出來!誰想分裂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