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晉的心思, 傅雲章無從而知,他隻是先確認了一下室內的光線環境,然後從周哥手裡接過手套, 一邊把手套戴上,一邊指揮韓樺和周哥把桌子擺好,等周哥出去“招待”客人後, 再小心翼翼地從錦盒裡把畫拿了出來。
中年鑒定師一直在觀察傅雲章, 越觀察就越覺得奇怪。
說傅雲章的手法不專業吧,確實不太專業,更像是民間自學的那種;可……有些普通人不了解的細節, 他又能注意到,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不過因為傅雲章確實手法還行,中年鑒定師的臉色也好看了一點,等他看到完整的古畫的時候,更是睜大了眼,也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他懷疑可能是騙子的人了。
中年鑒定師看到畫驚訝,傅雲章看到畫更驚訝。
根據落款和畫風, 這應該是北宋初期一位有名的山水畫家的作品。可這幅畫沒有收錄在《宣和畫譜》裡, 到傅雲章的那個時代,也沒有見過記載。
一般這種作品,是很難確認真偽的,傅雲章同樣沒有這個一眼看穿真偽的技能。
可他比現代人好的是, 他生活的年代比現今早大約六百年, 也看過六百年前流傳的名字名畫。
就好比這位畫家的作品, 他父親手上也有一幅,經過他父親幾位愛畫的同僚鑒定,確定是真的。
他們鑒定的時候他父親特地捉了他和他大哥在旁邊看,讓他們看完寫感想,這感想寫多了,就算不太會畫,對古畫也是略懂一二。
而以他那微薄的學識,這幅畫應該是真的。
中年鑒定師倒沒傅雲章那麼確定。
他初看這畫的時候相當驚豔,可等他細看,又擰緊了眉頭。
這畫沒有收入過宮廷,也沒有被名人收藏過,除了本畫之外,題跋印章都看不出什麼來。
但從絹的材質上看,好像又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應該也是北宋時期的作品無疑。
中年鑒定師心裡躊躇,抬頭看到傅雲章似乎並不糾結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怎麼看?”
最開始被拉下水的時候,傅雲章雖然沒有不高興,但對這人的印象也沒有太好。可現在看他不是第一時間質疑自己,而是自我懷疑的模樣,傅雲章對他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說到底,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把握住每一個機會也沒什麼不對,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因此傅雲章非常耐心地解釋道:“從用絹上看,我認為是北宋時期的作品。”
中年鑒定師點頭:“不錯。”
傅雲章又說:“這位畫家的畫作,向來以好用淡墨著稱,畫法簡練,氣象蕭疏,跟這幅畫的風格統一。”
中年鑒定師也認可這個看法:“確實。”
傅雲章接著說道:“再來就是這枚印章了。”
中年鑒定師聽到這裡,總算被激起了興致。前麵兩點他也認同,可除了前麵兩點,他實在找不到其他佐證。
傅雲章也沒看他,而是看著畫上的印章,露出了些許懷念的神色:“這是南宋一位喜愛收藏字畫的官員的私印。不過因為他偏愛字,沒那麼愛畫,所以收藏的畫不多。”
中年鑒定師主攻的是古畫鑒定,對其他方麵雖然也有涉獵,但了解不深。
不過現在被傅雲章一提醒,他倒是想起來了:“對對對!那是一位收藏大家,以收藏書法為主。是我糊塗了,都沒往他的方向想。”
傅雲章看他自認失誤,更沒有絲毫想要糾纏的意思,終於對上韓樺的雙眼,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到了釋然。
隻要證明畫是真的,傅雲章鑒定師的身份也是真的就好。至於那位嘀嘀咕咕但是眼神狂熱的中年鑒定師,他越認真,越增加了他們話的可信度。
韓樺看富二代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的樣子,態度友好地上前,問道:“這位先生,怎麼樣,感覺如何?”
富二代仿佛陡然驚醒,先是“啊”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有點丟人,連忙應道:“哦哦哦,畫是真的實在是太好了,隻是可惜我和它沒有緣分。”
雖然同樣是富二代,但富二代也分等級,他雖然趾高氣揚,可他又不傻,去得罪賀奇駿,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韓樺見事情處理完,也不介意給他一個台階:“其實我都沒太聽懂他們說什麼,不過古畫這種東西,越聽不懂越好。”
富二代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激動地應道:“那是!也不知道他們喜歡古畫什麼,又貴又沒意思。”
有了共同的話題,富二代對韓樺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等兩位“鑒定師”把畫收好的時候,富二代已經明確表示很羨慕賀奇駿,能找到這麼一個小弟了。
傅雲章看韓樺和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也感覺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