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站在窗前看了好一會,然後就把東西擺好,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開始畫油畫。
傅雲章也不覺得無聊,就坐在床上看著,他看韓樺先是皺著眉頭畫了一個小時,然後越畫越慢,最終停下來思索了好一會,把原來的那張紙團成一團丟到一邊後,才舒展開眉頭,重新開始畫。
傅雲章上前,彎腰把那張廢棄的畫稿撿起,繼續回到床上坐好,然後展開廢稿看了一眼。
韓樺的繪畫風格其實很明顯,他的光線用的最好,基本從他的用光裡,很多東西就已經凸顯出來了。
這張廢稿其實也是。
它的光線介於明暗之間,偏向中立,有生機勃勃的部分,也有陰沉暗淡的部分,不過這兩個部分有點割裂,仿佛把整個城市一分為二。
傅雲章雖然學的不是油畫,但他並不是完全不懂繪畫的人。
韓樺的作品他看過很多,除了畫自己的圖他身在局中無法評判之外,其餘的作品都有一種很微妙的割裂感。
這大概是和韓樺本人的性格有關,他的本質是張揚灑脫的人,他能理解很多東西,但這並不代表他認同。
這種性格反應到他的畫裡,就是很多東西的表達過於外放不夠收,他一開始沒意識到,後來倒是意識到了,遇到自己之後更是開始了艱難的磨合,但這種磨合始終處理得不太好。
不過,現在的韓樺倒是好像來了靈感。
正如傅雲章所想,韓樺確實來了靈感。
他一直和賀奇駿說傅雲章是他的繆斯,這話並不是虛的,因為傅雲章身上,先天就帶著那種他自身欠缺的內斂,並且是那種暗藏著一團火焰的內斂,而不是一潭死水。
他畫傅雲章不需要多想彆的,隻要把傅雲章給他的感覺畫下來就好了。
他一直和曾經教導過自己的那位油畫大師有聯係,也給對方看過他最近的作品,後者的評價也很直白。
畫傅雲章的水平完全突破自我,有幾張就算是他都未必能畫出這種水平,但其他……隻能說進步是有進步,但還是差了一口氣。
韓樺心裡也明白,但這種東西也不是明白就能解決的,如果明白就能解決,老爺子也不至於那麼多年還找不到一個結局。
但這回和傅雲章一起出來,感受著自己情緒的變化,再想著傅雲章站在窗邊,眼神柔和地看著遠方的模樣,韓樺突然靈光一閃,頓悟了什麼,下筆也越來越順暢。
他們兩個回到酒店的時間很早,就算韓樺重畫了一次,十二點的時候,他的第二幅也完成了一大半了,如果不是傅雲章管著他讓他早點休息,他甚至能一口氣畫完。
“真的不能再畫一會嗎?”韓樺小聲地問道。
後者毫不留情地駁回了他的申請:“不能,十二點了。”
得到這個答案,韓樺老實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絲毫沒有以前被人打斷畫畫時拍桌子翻臉的事情的發生,甚至於他看著傅雲章,臉上還有點開心。
看!雲章多關心他啊!
傅雲章看他這模樣,心情也是不錯。他本來準備回房,但站起來後,還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聲:“沒畫完能不能讓我看看?”
韓樺毫不遲疑地把自己曾經說過的“不喜歡彆人看我的半成品”的話吞進了肚子裡,理所當然地應道:“那肯定可以啊,雲章你什麼時候想看都可以。”
傅雲章對這個答案相當滿意。他走上前看了一眼,然後微微一怔。
韓樺這幅畫的風格確實和他以往的風景畫不同,這幅畫直接給他一種掙脫感,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從一成不變的城市中逐漸掙脫的感覺。
這種掙脫感直接把兩個矛盾的情緒融合在了一起,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割裂。
“怎麼樣?”韓樺滿懷期待地看向傅雲章。
傅雲章伸手,隔空輕撫上自己剛才走過的街道,然後笑了起來:“我很喜歡。”
這句話對於現在的韓樺來說無疑是最高的評價,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表情看得傅雲章都要懷疑他今晚能不能睡著了。
隻是不管能不能睡著,既然答應了對方韓樺就會乖乖聽話,所以他雖然洗漱完畢後在床上睜眼了大半天,但還是沒有起來重新拿起畫筆,而是努力地醞釀睡意。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一間小公寓裡,三個中年男人開著燈,聚在客廳裡,低聲商量著買什麼時候的機票。
其中最瘦的那個態度最為強硬:“聽我的,買明天早上的,早到早好,不要糾結那一點錢。不然如果他們轉移了陣地,那我們去哪裡再找人?”
另一個人說道:“我同意,隻要能拍到傅雲章和他背後的金主,到時候要多少錢沒有?”
第三個人還是有些遲疑:“他真的有金主嗎……我覺得不像啊。他要是能接受潛規則,早八百年前就火了。”
最瘦的那個聽他這麼說就來氣:“彆裝聖父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偷拍明星,真那麼有道德就彆乾這一行。再說了,你管他有沒有金主呢,反正是私人行程,親密舉動肯定會有啊。到時候拍個借位照什麼的,是朋友還是情人,不都是由我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