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樺一開始並沒有聽清發生了什麼。
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整個人都愣住了, 都回過神來的時候, 已經被扈青和副導演一左一右扯住了手。
扈青感覺自己的手都要斷了,他看韓樺動作稍停,似乎恢複了神智的樣子,連忙吼道:“你現在跳下去也沒用,你能找到人嗎?到時候搜救隊來了, 還要再救一個!”
韓樺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護欄的邊緣,如果不是他們兩個拉著, 恐怕他已經跳了下去。
隻是……
“搜救隊會來嗎?”韓樺輕聲問道。
扈青被他一句話噎住。
這個天氣, 搜救隊會不會來, 他也不知道啊!
韓樺沒有計較扈青的反應。
他反問完後, 自己也清醒了一些:“這裡已經很久沒下雨了,我們來的時候這條河的水位很低, 兩岸都有緩坡, 可以供人行走。隻有趁現在剛開始下雨, 水位還沒來得及暴漲, 流速也慢去找他,才能找到人。所以,我不是一時衝動,我有分寸, 而且我還做過各種危急情況下如何求生的特訓呢。”
韓樺說完,就去找載他來的人借了救生衣、帶燈的安全帽、大的防水電筒,以及一條十來米長的繩子。他讓上麵的人把他拉住, 自己從坡上下去,等到達河邊的緩坡之後,再把繩子收好,纏在腰上。
他先往上到了出事地點,看著那片把矮小灌木全部覆蓋的黃土坡,微微有些恍神。
雲章……
所幸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分辨著鈴聲,發現是賀奇駿的號碼,就充耳不聞,開始一手抓著旁邊的小灌木,一手用手電筒照著,開始耐心地搜尋。
賀奇駿一個電話得不到回複,整個人都要急瘋了。
什麼叫做【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勸勸我爸媽再生一個】,他以為他在發臨終遺言嗎?
留在公路上的人,看著護欄下的燈光往上遊移動再回到原地,開始往下遊找,心裡就是一沉。
傅雲章不在原地,也就意味著,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吳媛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地帶,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差點沒暈過去。
她抖著手拿出手機,正準備撥電話給經紀人,手機鈴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她也沒時間看到底是誰的號碼,匆忙接起來,對麵卻是一道陌生的男聲:“你們那邊怎麼了?韓樺出什麼事了?”
吳媛想回答,嗓子卻被堵了住。
她不敢耽誤時間,連忙把手機遞給了副導演。
後者煩得不行,不過聽到吳媛說“好像是韓樺的家人”,隻能強行壓下煩躁,耐心地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賀奇駿聽得目瞪口呆,卻也知道是韓樺會乾出來的事,隻能咬了咬牙,讓他把電話給本地工作人員。
這幾個來接人的工作人員完全沒料到韓樺能乾出這一出。他們不想借東西,可他們總覺得自己不借韓樺也會下去,隻能借了。
他們急得團團轉,一邊聯係上級,一邊讓其他人快上車,把這群人馬上運走才是正理。
拿到手機的時候他們正準備罵人,這什麼情況了還打電話,不過等聽到對麵的話語之後,他們倒是清醒了一點。
“這次屬於一般性暴雨,上級沒有派專業的搜救隊過來。暴雨突然提前,很多人都被派出去確認群眾轉移情況了,所以我們這邊也沒剩多少人……”
“最多能出多少人。”賀奇駿打斷了他的話。
這人遲疑著應道:“非專業人士,能出四五人吧。”
賀奇駿果斷做了決定:“行。你加我微信,然後把定位發給我,十分鐘內,我把最佳救援方案發到你手機裡。”
傅雲章不知道岸上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韓樺回來了。
他落到水裡,大腦被衝擊撞得發懵,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抱住上遊衝下來的樹乾之後,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他不知道自己飄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飄到了哪裡,他隻知道等自己重新睜開眼的時候,身體終於沒有再移動了。
他看著周圍,一片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天還沒亮,還是一天已經過去。
傅雲章掙紮了一下,發現右腿動不了,隻能努力坐了起來,然後聽著聲音,努力分辨水和岸的位置,咬牙往岸邊移動。
等身體碰到小灌木的時候,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自己還沒死?傅雲章出神地想著。這裡應該是淺灘,已經有水漫了過來,按照水位的上漲速度,再過不久,自己就要死了吧……
想到這裡,傅雲章也說不上是不是難過,就是感覺有些恍惚。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條命是偷來的,也許在自己喝醉酒的那天晚上,自己就該死了。
所有偷來的東西都應該還回去,大概……上天就是讓他還回去吧,把不屬於自己的一切都還回去。
就像那個年輕人一樣……希望是什麼呢?希望大概就是他從上天那裡偷來的幾天苟延殘喘的時光。
傅雲章想著,不自覺曲起膝抱住,然後把臉埋在了裡麵。
真黑啊……暗沉沉的,仿佛看不見希望的黑……
韓樺已經沿著岸線走了好幾個小時。
他的手早已經被不斷掰扯的灌木劃破,不過他卻全無所覺,隻是努力用手電筒照著河麵,試圖尋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