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樂心在說什麼,惜翠已聽不太清。
忽然,走在她身側的緋衣少年站定了,吃驚地叫道,“衛三郎?”
惜翠驀然回神。
方才那侍奉著佛像的僧人,不知何時已走出了行進的隊伍,來到了他們麵前。
就站在他們不遠處,垂袖而立。
說曹操,曹操到。褚樂心登時懵了。
“衛郎君你怎會在此?”他愣愣地問。
青年僧人不緊不慢地走到兩人麵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望向了惜翠,淡笑道,“隻是瞧見了認識的熟人,便想來打個招呼。”
褚樂心沒看出異常,傻傻地問,“郎君你就這樣離了隊,可有關係?”
“隻是有事離開一會兒,無妨。”
他雖是回答著褚樂心的問題,目光卻一直在看著惜翠。
在府上這幾日,惜翠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對上衛檀生的目光,也能禮貌頜首示意,“小師父,許久不見。”
看來,剛剛衛檀生還是看見了她與褚樂心。
衛檀生淡淡地道:“已有六日未曾見。”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順著衛檀生視線看去,褚樂心他終於發現了兩人間的異樣,默默地蹙起了眉。
衛檀生眼眸輕彎,“娘子與郎君也來瞧京中行像?”
惜翠:“在家中無事,出來湊個熱鬨。”
衛郎君與三娘之間的氣氛太古怪了。
古怪到讓他有些不安。
在衛檀生開口前,褚樂心思索了一番,還是上前一步,麵色關切地道,“郎君離隊已久,為免被發現,還是快快回去罷,有什麼話不妨回頭再說。”
衛檀生側頭,看了看緋衣少年秀美的眼眸,唇角漫起抹意味不明的輕笑,眸色轉濃,“多謝郎君關心,但……我還有一事需要告知高娘子。”
惜翠:“小師父請講。”
衛檀生笑道:“上回同娘子所說的,那些落在客房的物什,我不便處理,就暫時收了起來。想來還是交由娘子親自處置,最為穩妥。等行城過後,我帶娘子去取。”
“不用這麼麻煩,”惜翠道,“寺中可還有其他師父在?”
“今日諸位同修大多不在寺中,山門已關,不招待其他香客。”衛檀生麵帶歉疚,“還有一事,望娘子莫怪我失禮,娘子的東西,我一時也不知往何處放,如今都在我房中收著。”
他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惜翠也不好再說什麼,“那小師父何時得空?”
衛檀生略一思索,“約莫申時六刻,娘子可在山門前等我。”
惜翠:“我知道了。”
他特地離開隊伍,好像真的隻是為了將東西還給她。說完,便又走入了人流中。
褚樂心:“娘子?”
惜翠:“我沒事。”
褚樂心看起來像問些什麼,但礙於這是她自己的私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雖然不知道之前她究竟落下了什麼東西,但惜翠剛好也想借此機會,和衛檀生好好談一談。
距離約定的時辰還早。
大梁皇帝信佛,稍後,隊伍還要入大內,受皇帝散花。
等入了宮闕中,就不是百姓所能跟進去的了。
惜翠與褚樂心分彆,和高家人一起回到了府上。
在府中又等了一會兒,一直等到申時方才出發。
眾人今日都擠到京中去看行像,山下基本看不見一個人影。
惜翠登上山徑,果然在山門前看見了一麵豎牌,委婉地表達了今日不接待香客。
此時,距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山上風大,惜翠攏緊了衣襟,等了一會兒。
大概等了二十分鐘,但卻遲遲沒見到衛檀生的蹤影。
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惜翠皺了皺眉。
畢竟要入皇宮,有事延誤也實屬常事,她也沒放在心上,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沒看到他。
她整整等了兩個時辰。
衛檀生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天漸漸地黑了。
不論他是不是有事耽擱,她都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隻能下山。
隻是,下山的時候,那種被人窺伺的感覺又出現了。
好像有誰在盯著自己。
這一次,比前幾次更加明顯,或者說是不加遮掩。
惜翠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她如今身無寸鐵,四周沒有人跡,躲已無處可躲。
忽然肩膀被誰拍了一拍。
惜翠一僵,正想要邁開步子趕緊跑。
但一雙手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捂住了她的口鼻。
這是一雙男人的手。
手上生著一層厚厚的繭。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油墨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