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檀生,”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讓我們倆做一對尋常夫妻吧。”
衛檀生靜靜地看著她。
人生一場虛空大夢,眾生隨業而轉,他幾乎已經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
他闔眸,帶著半麵的鮮血。
他不成佛了。
他甘願輪墮人天,飽受生死輪回之苦。
如今,他隻求任心自在。
他曾經秉燭相對著壁畫上漫天的神佛,細細觀摩,遍尋解脫之法,而現在,他的佛就在他懷中,他無需再向外求。
將臉貼在她頰側,青年闔上雙眼。
“翠翠,我不成佛了,彆離開我。”
窗外,天色漸漸地黑了,一輪霧蒙蒙的月攀上了窗簷。
看著月色落在她指尖,凝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
不知為何,衛檀生突然想到了曾經在空山寺的時候。
當時恰逢一場山雨,諸位師兄弟都在禪堂中做晚課,他與吳懷翡被困在屋簷下。
看著春雷滾滾,廊下暴雨如注,雨滴砸落在地麵,又高高地彈起,如同無數玉珠自天際傾落,雨線斷了又續,續了又斷。
眼見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找來,衛檀生便笑道,“這雨看來也停不了,娘子不如同我一道兒回屋手談一局,且待雨停。”
眼看如今除了等雨停,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吳懷翡欣然應允。
對著窗外夜雨,靜聽著輕敲棋子的琅琅聲,望著麵前少女柔美的麵頰,他曾經以為這便是愛慕了。
沒有世人那般抵死的糾纏和愛恨嗔癡。
棋剛下了一半,在那瓢潑的大雨中,卻隱隱浮現出了一團朦朧的光暈。
“那是?”吳懷翡麵色驚訝。
兩人俱起身,看向廊下。
在那暴雨中,有人一撐著傘,一手提著燈,冒雨趕來,傘麵被風吹打得左右欹斜,她身上的衣衫濕了大半,烏黑的發散亂地貼在頰側。
他與吳懷翡衣角未濕,袍袖飛揚地站在廊下,看著她衣衫儘濕,麵色蒼白,卻依舊撐著傘,扯出抹有禮的笑。
“今日晚間突然下起了雨,我見娘子與郎君離去前未帶傘,”她嗓音刻意壓得低沉,“輾轉尋至此,總算見到了你倆,想是沒有來晚。”
說罷,便將一直拿在手上的兩把傘遞了過去。
他自是道了聲謝,接下了那把桐油傘,步履輕緩地與吳懷翡走在前。
此時,雨總算小了不少,傘麵極大,沒了呼嘯的山風,握在手中十分穩當,他與少女的衣角都未曾濕上半分。
夜雨中,他腳踏一地落花,從容不迫,悠閒地與身旁少女交談著剛剛未儘之局。除了最初那聲道謝之外,眼角再未分出半分的餘光。
路上,她便跟在他二人身後。
一如既往,從未有半分埋怨之色。
雨幕中傳來擊破長夜的晚鐘,一聲接著一聲,悠長而清正。
滂螃沛沛的大雨一直下,順著鞋底往下交彙,被打落的桃花逐水而流。拳頭大的昏黃的亮光,沉默地為他二人照亮了前方的路。
春日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還未走到客堂,雲銷雨霽,已有一輪迷蒙的月自天際緩緩地升起。
清冷的月,與燈籠那微黃的一點光暈,落在零落的桃花中,像是對被踩入泥濘中的落花,施予的一丁點可憐的溫柔。
雨後,他便將傘隨手擱在了牆角,後來,又被其他師兄弟借走,不知所蹤,他也未曾在意。
時至今日,衛檀生終於明白,他一直以來究竟在害怕什麼。
他害怕的從來便不是那馬奴與那戲子。
他害怕的是他自己,那個將她的心意棄如敝履的自己。
而她會有旁人珍之,重之,愛之,護之。
他害怕的是被取而代之,害怕的是那沒算清的一筆筆賬,害怕的是因緣和合的果報。
如今,她是阿難。
他愛阿難眼。愛阿難鼻。愛阿難口。愛阿難耳。愛阿難聲。愛阿難行步。
他長跪於佛前,求她,求他的佛憐憫。
哪怕隻有簡簡單單一個“愛”字,都能使得他的惶惶和癲狂儘數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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