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相見歡(五)(1 / 2)

醫館的燈火落入男人眼中,喧鬨的醫館好像也霎時安靜了一瞬。

在女兒疑惑的注視中,衛檀生停頓了片刻,抬手摸上了女兒的發頂,“妙有。”

“爹爹?”小姑娘不解地問。

青年彎唇笑道,“乖,爹爹下次不捏這乳糕便是了。隻是爹爹還有些話要同孔娘子說。你吳姨母前些日子不是為你寄來了幾本醫書?今日正好來了醫館,你不妨借今日這機會四處看看?”

小姑娘抬頭看了眼衛檀生,又看了眼惜翠。

她總覺得爹爹與孔娘子之間氣氛有些古怪,但她向來便聽爹爹的話,而且,她也確實想要借這個機會,四處瞧瞧那些藥材病症哩。

聽衛檀生這麼一說,小姑娘的心神轉瞬便又被這些藥材病症奪去。當即點點頭,牽著裙角走到一旁去看夥計稱量藥材去了。

確保女兒待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內後,衛檀生這才又看向了惜翠。

櫃台足足有小姑娘一個頭那麼高,妙有踮著腳尖,將自己兩個胳膊都搭在了櫃台上,正同夥計說些什麼,那夥計倒也沒流露出不耐煩的意思,眼睛望著手上的藥秤,嘴上卻在笑著說些什麼。

四周的燈光落在小姑娘臉上,小臉上泛著溫潤細膩的光澤,她一雙眼正緊盯著櫃台,一眨也不眨地看得認真。

雖然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去多看,也不去多想,但望著妙有的模樣,惜翠還是看得有些入神。

衛檀生將她教養得很好,誠懇知禮。

但礙於衛檀生還站在她身側,惜翠看了一眼,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低眉靜立。

衛檀生問:“娘子在看妙有?”

惜翠:“郎君生了個好女兒。”

衛檀生看向櫃台的方向,笑著說道,“她娘親去得早,她幼時喪母,從小就比旁的孩子懂事一些,畢竟沒娘陪伴在身側。”

他轉過目光,有意無意般地笑道,“妙有她四歲之前,身體一直不太好,她喪母,我喪妻。”

衛檀生微笑:“我們孤兒鰥夫也隻能相依為命,這六年來,勉強度日,湊合著也就過了下來。”

惜翠:“……”

正好在這個時候,隊伍輪到了兩人麵前。

坐堂的大夫看上去已有了些年紀,須發皆白。

那大夫替她看過後,卻越過了她,直接看向站在她身側的衛檀生,笑道,“尊夫人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剛到我們這杭州還不大適應,我待會兒開個藥方子,郎君去照著藥方抓藥便是了。”

衛檀生:“多謝大夫。”

衛檀生回答的自然,惜翠一時也沒發覺出來有什麼不對。

等拿了藥,走出醫館,被冷風一吹,她這才突然回神。

她現在和衛檀生哪裡算得上夫妻?

她與這小變態好歹是做了一年的夫妻,而這一年中培養出來的生活習慣,卻早就融入了潛意識裡。

惜翠再抬頭時,青年卻已牽著妙有,走在了前麵,兩人隻留個她一個一大一小的背影。

她就算再重申兩人不是夫妻,這個時候也沒了意義。沒有辦法,惜翠隻能閉眼將這個念頭拋在腦後,提步跟了上去。

她走在衛檀生左側,右側小姑娘正踩著自己的影子玩,衛檀生將她手握得牢牢的,防止她被人群衝散。

雖然天已經黑了,但這一條街上卻還是很熱鬨。

乳糕被自家爹爹全捏成了沫沫,小姑娘看著路過的糕點鋪子直眨眼,拉著爹爹的手欲言又止。

幸好她這不靠譜的爹,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對閨女的零食做出了什麼無恥之事,牽著女兒在一家糕點鋪前停下了腳步。

“想吃什麼快些挑。”青年溫聲道。

小姑娘眼睛一亮,興衝衝地挑去了。

不過她還是謹記著晚上要少吃些糕點,否則會牙疼的教訓,隻一樣挑了一點兒。

看著妙有抱著油紙包,眼神晶亮的模樣,惜翠默默地移開視線。

托衛檀生的福,她今天一下午到晚上就沒吃什麼東西。

如今看著女兒手裡的小零食,惜翠可恥地餓了。

尤其是小姑娘剝開油紙包,沒忘記舉起一個圓滾滾的豆沙團子,湊到自家爹爹嘴邊,“爹爹也吃,這回可不能再浪費糧粟啦。”

當著惜翠的麵,青年溫柔地笑了笑,“啊嗚”一聲張開嘴,將那白糯糯的豆沙小團子一口包了個圓兒。

麵皮被咬破,紅褐色的豆沙緩緩流出,又香又甜。

惜翠疲憊地收回目光。

好餓。

惜翠眼睜睜地看著這小變態“啊嗚”“啊嗚”一口接一個。

雖然太丟臉了不想承認,她確實是看餓了。

好香。

大抵人在餓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丟臉的事情,惜翠悄悄地吸了一口空氣中的甜糯的味道。

而在這個時候,妙有似乎想到了身旁還站著個孔姐姐。

小姑娘低下頭,特地在油紙裡挑出一個最大最圓的,舉著油紙,遞到惜翠麵前。

“孔姐姐也吃。”

惜翠一愣。

這麼看去,妙有她生得和衛檀生很像。

但與衛檀生全然不同的是,小姑娘紺青的眼卻純淨得如同山峰上未經汙染的湖泊,隻倒映著天空、星辰、樹木與那前來飲水的小鹿。

這是她和衛檀生的女兒。

惜翠眼睫一顫,胃裡那股火燒一般的饑餓之感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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