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一直認為,江無涯是修真界相當神奇一男
降落在後山,林然放眼四望著找人,忍不住順帶感慨一下自己那神奇師父。
眾所周知,劍修嘛,向來都是一群比較神奇生物,大部分都擁有窮、愛劍如老婆、看似人模狗樣實則一言不合擼袖子就上、堅信嗶嗶不如拔劍、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等等不太優良品質。
但照林然這八年親身體會,即使是在萬仞劍閣這一群風情各異劍修裡,江無涯也堪稱一朵奇葩。
彆不說,一禮拜醉八天這種操作,林然隻在江無涯身上見過。
八天啊,他就愣是一直睡,睡容那叫個安詳,給當時才入門三天八歲林然林奶奶看得一愣一愣,很擔心自己還沒學會怎麼當個徒弟,就先因酒精中毒變喪師了。
最後是那時還比她高兩頭、還被她叫小哥哥、永遠十三歲青春美少年奚辛同學,腳步輕快從廚房端出一盆正燒開刷鍋水,二話不說朝江無涯兜頭潑過去,笑眯眯說:“再不起來,中午就吃榴蓮燉臭豆腐哦。”
從那一天,林然深深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自己這個師父,臉皮是真厚。
第二件是,古人誠不欺我,掌握核心科技,奚大廚是真正食物鏈頂端。
林然選擇了一個方向,踩著柔軟青草往前走,清風拂過兩旁桃樹,紛揚桃花落在她肩膀,又翩然飄到地上。
後山地處偏僻,距離祁山主峰遠,弟子們不怎麼來這裡練劍,而這裡空氣又清新,環境又好,還沒人打擾,那就很適合睡覺了。
林然在桃花林中穿行,時不時地左右觀察。
這睡覺選位置也是有講究,以她經驗來說,要那種樹大,枝乾粗又平,枕著舒服;要枝葉茂盛,擋風,而且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最好是一棵老樹,這樹跟人一樣,那都是越老越賊,越老越皮厚,越老越耐...
林然在一棵巨大桃花樹下停住腳步。
她看到了一縷細長黑發,垂在交織枝葉間輕輕搖曳,若隱若現,營造出貞子般清純又神秘美麗氛圍。
林然仰起頭,看見彎折枝杈上迤邐白衣,以及青年側來半張皎月灼華睡容。
萬仞劍閣無情劍主,有著一副風華絕代好容貌。
眉如墨,鬢如裁,眼窩深邃,鼻梁高挺,整張臉線條刀削般淩厲又漂亮,唇色卻極淡,淡得更襯出薄薄唇線,像劍鋒出鞘時一線凜冽寒芒,被夕陽餘霞暈成絢爛金光,連鋒利都冷得明亮又昭然。
這是一張美人臉。
這是一個名劍般美人。
林然拍了拍樹乾:“師父,起床了。”
樹上白衣黑發劍美人睡得死心塌地。
林然沒有辦法,踮著腳伸手過去握住那一縷垂下黑發,用了些力氣往下拽,揚起聲:“師父!回家吃飯了!”
不知道是被拽禿危機感還是回家吃飯吸引力比較大,樹上人終於動了動。
“唔...”
沙啞男聲暈著濃得抹不開睡意,吐字都是含糊:“...阿然嗎?”
“是我。”
林然無奈:“師父,掌門師叔派大師兄來找您,您趕快清醒清醒,咱們快點回去,彆老讓人等著。”
江無涯躺在枝杈上慢吞吞翻了一個身,好半天,才慢吞吞坐起來,屈肘懶怠倚靠著樹乾。
披散長發被風絲絲縷縷吹動,拂過他半闔眼簾、清絕俊秀臉廓,垂落在雪白衣袂間,如水墨肆意潑灑成名家山水。
酒闌明月,亭亭風骨,隻如清風淌過遠山。
很難想象,這本該劍一樣淩厲絕然青年,竟有著這樣名士般風流疏脫氣質。
林然看著自己這人模狗樣師父,不由升起些許感歎。
其實她剛開始沒想拜進江無涯門下,她進入萬仞劍閣隻是為了方便,以同門身份和女主保持不近不遠距離,既能保證劇情獨立性,萬一有個什麼異變她也能及時發現、及時糾正。
她本打算隨便混個內門外門弟子,有活乾活沒活就混日子,但誰想到,江無涯那天是喝昏了頭還是怎麼,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破天荒地親口點了她當親傳弟子。
林然至今都記得當時大殿中所有人呆滯模樣,掌門闕道子一臉自家傻兄弟終於後繼有人養老欣慰表情,看著她眼神比看自己家那倆親弟子還慈愛,拍著她手就差開口直接說從此把江無涯交給她了。
林然那時剛穿過來不久,還沒太適應,一時間被江無涯那龍章鳳姿氣派和一方劍主威名鎮住了。
她想著,自己要是成了親傳弟子,有個靠山,辦事更自由,還能更好吃喝玩樂,好像也不錯;腦子一懵,稀裡糊塗就跟著江無涯走了
——從此算是掉進再爬不出來深坑了!
“不要那麼悲觀嘛。”
天一安慰她,決定欲揚先抑:“雖然你們師門窮到住茅廬,沒錢買衣服,吃菜自己種,做肉靠打獵,廚師是個笑臉捅人戲精,師父是個劍心快碎了酒——”
“不要再說了。”
林然流下悲傷淚水:“好不了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艾瑪,抑過頭了。
天一訕訕往回找補:“彆這樣,你往好了想,至少你師父長得好看啊,看著多賞心悅目。”
林然感覺並沒有被安慰到:“好看能當飯吃嗎?他再這麼喝下去,我們窮得都要出去要飯了。”
“臉當然能當飯吃。”
天一理所當然:“想想咱們以前見過白馬會所頭牌,你沒錢了,就帶你師父去青樓唄,多騙幾個富婆不就有了。”
林然被它理直氣壯口吻震住了。
江無涯揉了揉散亂頭發,打了個哈欠兒,一扭頭就發現自家小徒弟呆呆在原地,複雜地看著自己。
他那個哈欠兒卡到一半,打不下去了。
江無涯還沒達到奚辛境界,他良知尚在、良心未泯,雖然喝酒睡覺搞劍心,但是他好歹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做得有點不像樣兒,徒弟可可愛愛一小姑娘,給豎立師長形象從小就塌成渣,他心虛。
當然,心虛歸心虛,已經塌了這麼多年了,改是不可能改,這輩子都不可能改…但這並不妨礙他心虛。
心虛江無涯咳了兩聲,挪了挪:“那個...徒——!!”
林然眼看著江無涯咳了咳,挺直了腰板,挪動了一下屁股,剛扶著樹乾要站起來...就一個倒栽蔥掉下了樹。
林然:“...”
天一:“...我收回那句話,他這樣去會所,彆說白馬,天馬都得倒閉。”
林然:“...”
天一:“要不你還是考慮一下要飯吧,三人一起行,餓不死可能性比較大。”
林然:“...”
林然把廢話核桃塞進袖子裡,大步朝樹底下泛著塵土人形坑走去。
江無涯安詳地躺在坑裡,仰望天空,幽幽歎了口氣。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