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連綿的鳴笛聲中,浩大的方舟徐徐啟程。

林然扶著船頭的欄杆,看著江無涯和奚辛的身影消失在人群的邊緣,萬仞劍閣那些熱情揮彆的麵孔漸漸化為模糊的人影,到最後,視野徹底被縹緲的雲霧遮住。

林然這才走下欄杆,隨便在甲板找了一處盤腿坐下,順手把腰側的風竹劍取下來,微微抽開一點,捧著劍鞘琢磨。

北辰法宗慣來財大氣粗,這種拿出來撐場麵的遠程方舟更是建得恢宏磅礴,就差在船頭刻上個“老子土豪,窮逼勿近”,給劍閣這些常年遊走在赤貧階級和賣身邊緣的年輕弟子們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興奮地到處亂竄,沒一會兒就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嚷嚷著要修煉比劍了。

侯曼娥冷眼旁觀這群傻叉劍修,嗬,山豬吃不了細糠,一群腦子裡隻有劍的土鱉,帶他們去天上人間做大保健,八成他們也能當場打成大寶劍。

她一斜眼,看見旁邊盤坐在地上舉著個劍發呆的林然,更是莫名來氣。

“一把劍鞘有什麼好看。”

侯曼娥嗬嗬“竹劍配竹劍鞘,你那個風竹劍好歹是把神劍,連個正經的劍鞘都不給配,你們無情峰可真是返璞歸真。”

“乾嘛陰陽怪氣的,竹鞘也很好看啊。”

林然也不生氣,舉了舉劍鞘,認真說“這是我師父為我削的鞘,用的竹子是上好的靈竹,也已經特意熔煉過,看著脆,其實很堅固耐磨,樣子也很好看,我很喜歡的。”

侯曼娥一卡“你師父給你削的?江無涯我是說,江劍主?”

林然點點頭“是啊,我也挺驚訝的,他手藝真不錯,你看,比我自己削得好看多了。”

這是削得好不好看的問題嗎?這明明是林然的劍鞘竟然是江無涯給親手削的問題啊!

侯曼娥頓時麵色古怪。

江無涯常年隱居無情峰,彆說外人,萬仞劍閣的普通弟子長老尋常都見不到他的麵,侯曼娥也是機緣巧合才見過他幾麵——第一麵原身毒鏢懟臉被他救了,第三麵是江無涯來接林然回無情峰,而在那之前,就是她自己穿越過來後,上無情峰送禮道歉。

看在她舅舅闕道子的份上,當時的江無涯見了她。

江無涯容貌冷峻,體態頎長,一襲白衣負手站在窗前,那清臒出塵的風骨,原著再美的字眼也描摹不出萬一,給侯曼娥看得當時心裡就停跳了兩拍

然而當時的侯曼娥還沒來得及為這《問劍》裡鼎鼎大名的盛世美顏生出什麼小心思,她就對上他側眼淡淡看來的眸子。

那是怎樣一種目光啊。

淡漠的,平靜的,薄而疏朗的清風下,是不可見底的埋骨劍淵。

那一刻,侯曼娥心裡所有的小算盤小心思驟然凍結,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她牙縫一直冷到骨子裡

——江無涯,他實在沉寂得太久了、溫和得太久了,以至於連她這個看過原著的都險些忘了,這位可是曾一劍鎮封上古天牢、劍下屍骸血骨成山的無情劍主啊!

侯曼娥被嚇得夠嗆,以至於她跪下去向他道謝的時候,那是真的雙腿發軟,生怕這位劍主發現她不是原身,當場給她碾碎了。

但是侯曼娥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快把她嚇裂了的江劍主,竟然親手給林然削劍鞘?!

想到那麼個牛逼大佬對自己視若無物,卻對林然溫柔寵愛噓寒問暖,還給心愛的小徒弟削劍鞘,侯曼娥頓時酸得冒泡“你師父對你可真好。”

“因為我是他的弟子啊。”

林然目光清正看著她“掌門師叔也對你很好,你的父母也是疼愛你的,還有你的師兄弟、師姐妹和朋友們。”

侯曼娥嗤之以鼻,原身爹娘除了給錢根本不管她,疼她的親舅舅也是對原身好,她算什麼呀,一個占著鵲巢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的鳩。

至於其他人…嗬,要不是因為她家世好長得美還裝得一手女神人設,哪裡會圍在她身邊?要是他們知道她真人是什麼德行,立刻得翻臉把她踩進泥裡。

林然看著她不以為然的表情,笑了笑,低頭摸了摸劍鞘上那朵桃花,摸出一個玉瓶,又拿出張帕子來,在帕子上倒出一些泛著香氣的瑩潤液體,捏著過去伸手輕輕地擦拭。

“是上等金玉露?”

侯曼娥鼻子動了動,嗅到隱約熟悉的香味,瞬間瞪大眼睛“你用金玉露擦劍鞘?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多貴,這是能祛雜質促進靈氣吸收的寶貝,彆人拿它擦臉都舍不得,你竟然用它擦劍鞘你個敗家子!”

“原來很貴嗎,還真沒人跟我說過,這也是阿辛給我裝的。”

林然聽了恍然大悟,又在帕子上倒了一點,然後就把玉瓶遞給侯曼娥“那你也來點嗎,這個擦劍效果也很好的。”

侯曼娥“”

無形炫富,最為致命。

侯曼娥想冷豔高貴地扔回去說她才不稀罕,但是她腰側的赤蓮劍冷不丁一聲幽幽的嗡鳴。

侯曼娥僵住。

林然體貼把玉瓶放到她手裡“用吧,再苦不能苦媳婦。”

侯曼娥“”

侯曼娥臉火辣辣的,哼哼唧唧“我就是先用一下,我那裡也有,有好多!隻不過我沒帶而已,等下了山我就買瓶新的還你。”

林然無所謂點頭“可以啊,多一瓶,我們就可以多用一陣了。”

侯曼娥看著她這樣坦然的態度,心裡的變扭突然就消失了。

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坐到林然旁邊,排排坐給赤蓮劍大保健。

侯曼娥“”這女人簡直有毒!

侯曼娥總覺得自己一遇上這林師姐就腦子抽筋,她一邊心不在焉給赤蓮劍馬殺雞,一邊悄咪往林然那邊瞅,見她專注擦著劍,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清了下嗓子試探“你說的阿辛…就是剛才那個站在江劍主旁邊的少年?”

“是啊。”

林然摸了摸竹鞘上盛放的桃花,有點憂愁“阿辛可講究生活品質了,你看我這花瓣,就是他按上的,唉,這整的,萬一將來打架給染臟了怎麼辦,他還讓我好好照顧它…要不我去哪個集市買張貼畫貼上去,等回來再撕了?”

侯曼娥“…”

侯曼娥看著那朵嬌豔的桃花,想象一下上麵貼幾張彩虹小動物貼畫…她瘋狂搖頭“太醜了!真的太醜了!丟不起那個人!”

林然想了想也是,丟不丟人倒是沒什麼,可奚辛要是知道她在他送的桃花上麵貼貼畫,是很有可能當場給她表演手撕活人的。

林然隻好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偷懶的念頭,重新拿起帕子,繼續兢兢業業馬殺雞。

林然擦劍鞘,侯曼娥卻恍恍惚惚想象了好一會兒這個世界的貼畫都是什麼奇形怪狀,才意識到又被林然帶歪了。

侯曼娥“…”媽蛋。

侯曼娥暗暗罵自己兩聲,才清清嗓子“那個阿辛是誰啊?長得真好看,我來劍閣怎麼從沒見過,上次我去無情峰向江劍主道謝也沒見到他。”

林然解釋“他不大愛見人,也不怎麼下無情峰的,所以你沒見過。”

侯曼娥好奇“他和你們一直生活在一起,是你師弟嗎?可我怎麼聽說江劍主隻收了你一個徒弟呢。”

林然遲疑了一下。

奚辛當然不是她師弟,奚辛向來對江無涯直呼名字,偶爾不高興了就威脅地叫幾聲“江峰主”,但是林然分明偶然聽見過,奚辛喚江無涯“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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