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後遺症,元景爍休息了大半個月,才吸收掉從封禁中滿溢出來的靈氣。
這個速度比林然估計得快不少,林然以為他怎麼也需要兩三個月,到底還是小覷了龍傲天的實力。
林然敲門進去,元景爍正坐在床邊喝酒,隻披著中衣,一隻手臂支著膝蓋,兩條大長腿伸著,靴子就差蹬到桌邊,那囂張的,這屋子都快裝不下他似的。
“不是你燒得難受的時候了,還喝酒。”
元景爍之前燒得厲害,體溫高得把衣服都給生生燒著,現在好不容易下去些就開始作。
元景爍懶洋洋說:“已經好了。”
林然當沒聽見,對他攤開手,彎了彎手指。
元景爍沉默了一下,猛地仰頭悶一大口,然後把酒壺放她手心。
林然:“…每次都這樣,你幼稚不幼稚。”
元景爍抹掉唇角的酒跡,咧嘴笑出亮森森的白牙。
林然無語把酒壺放到一邊,把旁邊架子上的外衫甩給他:“把衣服穿好,一會兒雲師兄該來看你了,衣衫不整的像什麼樣子。”
元景爍懶洋洋披上外衫,聽她絮叨個不停,忽然哼笑:“你真是給我當老媽子當上癮了。”
林然黑線:“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元景爍沒有說話,隻站起來,幾步走到她麵前,慢慢俯下身。
林然往後退,眼神漸漸警惕:“怎麼著,你現在都會打人了?”
元景爍手撐在她兩側,頭越來越低,幾乎與她貼麵,似笑非笑睨著她,手慢慢伸到她腰後…抽出一條腰封。
“你擋著我路了。”
他慢條斯理把腰封係上,眼尾睃了她一眼,轉身施施然出去了。
“??”林然一臉懵逼望著他的背影,這是燒了幾天,給腦子也燒壞了?!
元景爍跨出門檻,一抬頭,粉衣的兔妖迎麵輕快走來,看見他,眼神有一瞬異色,轉眼化為甜甜的笑容:“元大哥!你終於出來了,是身體終於恢複好了嗎?”
元景爍“嗯”一聲。
“這真是太好了。”小月笑嘻嘻:“小月擔心壞了…哎呀,我得趕快去告訴然姐姐這個好消——”
她蹦蹦跳跳就要越過他,卻被一隻堅實的手臂攔住。
“我記得,那時在小村落你說過,你要回金都。”
小月意識到什麼,眼神閃爍,怯生生:“元大…”
“現在已經到金都了。”
元景爍仰了仰下巴,語氣隨意,姿態卻戲謔冷漠:“你也該走了。”
林然突然聽見泣聲,走出去正看見元景爍和小月對峙,小月正對著她,揉著紅通通的眼睛,泣聲說:“元大哥…你是要轟小月走嗎?”
但凡一個男人,麵對這麼一個梨花帶雨的嬌怯美人,無論真心假意怎麼也會委婉點。
可元景爍毫不猶豫:“是。”
小月:“…”
“今天就走。”
元景爍冷酷無情:“前些日子是我沒工夫,今天你想走不想走都得走!”
小月眼眶一下子紅了,真真的泫然若泣,咬住唇,目光越過他委屈地投向門邊的林然:“然姐姐…”
林然很驚訝:“是什麼給你的錯覺我會給你說話?”
小月:“…”
林然一臉遺憾:“彆看我,沒結果。”
小月臉皮抽跳一下。
“彆墨跡,要麼說個地方送你過去。”
元景爍抱住手臂,刀鞘輕晃撞在腰封鐵殼花紋上一聲錚響,襯得他神色愈發冷漠不耐:“要麼你現在就滾。”
小月盯著他半響,抬起頭,看向林然。
林然本以為她不會說。
但出乎意料的,小月看了她一會兒,唇角慢慢翹起來。
“好啊。”
奇異的眼波流轉,她突然咯咯笑,清脆道:“元大哥,然姐姐,你們聽說過…小樓西嗎?”
……
“小樓西?”
雲長清看向旁邊懦懦低頭的小月,露出詫異的神色:“她來自那裡嗎?”
林然好奇:“那是什麼地方,很有名嗎?”
“當然有名。”雲長清笑:“慕夏清雲幾度秋,金都煙柳小西樓,這是金都久傳的諺語,其中的小西樓便指的是小樓西。”
林然肅然起敬:“那真是很厲害,是酒樓嗎?是哪家宅子?還是什麼景點?我們可以去拜訪嗎?”
“呃…”
雲長清這下有點遲疑:“也算是酒樓,隻是…”
他看著麵前眼睛一下子閃亮亮的姑娘,有點難言,用詞很含蓄:“但那個地方,也是供人尋歡作樂…”
元景爍冷不丁說:“青樓?”
雲長清無奈點頭,又道:“其實不至於,沒那麼亂,但也終歸算個風月之地。”
元景爍沒說話,轉頭看向林然,雲長清也看向林然,連小月也抬起頭,幽幽盯著林然。
“哈哈哈。”天一突然哈哈大笑:“說個笑話,他們以為你沒去過青樓。”
林然:“…?”
“快用事實打他們的臉。”
天一囂張叉腰:“這是瞧不起誰?快!告訴他們,你逛青樓的時候他們還在娘胎裡呢!什麼春風樓怡紅院南風館白馬會所你哪個沒見識過,古代未來前世今生你林然才是逛花樓的祖宗!”
林然覺得天一是想讓她屎。
林然默默把核桃塞袖子裡,一臉嚴肅地點點頭:“不用顧忌我,這點風雨我扛得住。”
元景爍斜眼瞅她:“你很興奮?”
林然趕緊把激動豎起的呆毛壓下去:“沒有沒有,我平靜,我死水般平靜。”
天一蹲袖子裡嗬嗬噠,這是死水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元景爍信才有鬼,他剜著林然的眼神越來越凶,林然趕緊站起來:“我們走吧,其他的不要緊,趕緊把小月送去見她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小月趕緊軟軟張嘴:“其實我——”
林然:“閉嘴,我們好人團說話,壞兔兔沒有發言權。”
小月:“…”
雲長清忍俊不禁,也站起來,倒也爽快:“既然你沒有心結,那就去吧,來一趟看看金都繁華也是不虛此行。”
獸車駛出偏僻的小巷並入主街,刹那豁然開朗。
林然掀開掀開簾子往外走,隻見高樓雲立、九道輦路重重交織,一路翠幕煙柳畫橋,兩街參差市列珠璣,到處都是修士和法器的靈光,各式的代步坐騎、車隊穿流如梭,偶爾頭頂有立著赫赫家徽的恢弘獸車破空駛過,激起人群細浪般碎而豔羨的議論。
林然很是驚豔。
她回頭笑:“我以為華陽城已經很繁華了,沒想到金都竟然更美。”
元景爍端著一小觴酒慢慢喝,雲長清笑:“九州城池列羅,受凡人界的影響很大,比三山九門那些清修宗門多了許多煙火氣,你可以常住些日子,好好玩一陣。”
林然連連點頭,元景爍聽著那一聲“常住”,神色漸漸淡漠,望著窗外,仰頭將酒水一飲而儘。
獸車七拐八拐,行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抵達那傳說中的小樓西。
林然下了車,望見一座足有十八|九層的小高樓,翹角皆是飛簷、雕梁儘是畫柱,並亭台水榭縵回,斜斜坐落在長堤旁,仿佛一位慵起嬌媚斜倚春榻的少女,隻望一眼便是道不儘的風流多情。
高樓前車流如梭,雲家侍從牽著獸車離開,雲長清帶著他們走進去。
剛一進去,便有靡靡絲竹入耳,隻見白玉為地、金柏為梁,長梯回旋而上,最妙的是整座大樓中間竟被生生鑄空,以深紫色的深海晶魄雕鑄成一朵巨大的盛放的花,一時認不出是什麼花,隻是蔚為瑰麗震撼。
有姿容柔美的侍女蓮步而來,盈盈福身,雲長清身邊的侍從出示雲家少主令牌,侍女一愣,神色愈發嬌麗恭敬。
雲長清道:“我這裡有一位從你們小樓西走丟的姑娘,機緣巧合送了回來,可否請你們羅夫人來敘一會兒話。”說著他點了點小月。
侍女抬頭,看見小月,眼神很茫然。
林然問小月:“你不認識她?”
小月一進來,望著四周眼神幽然,一手輕撫著繪著天女飛仙的雕柱,聞言抿著嘴巴笑:“然姐姐,小樓西有許多許多的姑娘、每天的人都不一樣,我怎麼可能都認識啊。”
“奴家確實是新來的,不認識這位姐姐。”
侍女也不怯場,姿態亭亭大方,脆聲道:“稟幾位公子小姐,實在不巧,夫人出去了,奴家這便著人傳書回稟夫人,可否請幾位小坐一二、待嘗一嘗我小樓西的美味,酒足飯飽了,夫人也就回來了。”
雲長清征詢望向他們。
元景爍看一眼林然,見她狀似一本正經、可小眼神卻悄咪往四周飄的樣子,暗自冷笑一聲,對雲長清點點頭:“就在這兒吃吧。”
雲長清點點頭,對侍女道:“我們有女客,選個清淨的地方。”
侍女盈盈:“是。”
侍女引著他們上了樓,一路金玉欄柱,地上滿鋪著繪攀枝花紋的柔軟地毯,不時有姿容妍麗的曼妙少女結伴亭亭而過,柔柔福身,彩袖翩飛,意外的並不顯輕浮低俗,反而有一種倒入無邊富貴暖香窩的怡然閒適。
他們路過一層時,恰逢長廊對麵的包閣屏風門半開,更醉人的暖香和著酒香飄出來,撫琴聲絲縷,是男子闊論高彈的推盞聲間或女兒家輕靈的嬌笑。
忽然,那談笑聲戛然而止,驟響起一個女子驚恐地驚呼:“嶽少爺不要——”
醉醺醺的男聲粗魯大吼:“什麼不要!小賤人…爺看上你是你、你的福分…走!跟…跟爺走!”
“奴家不賣身的,求少爺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