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1 / 2)

小樓西,高朋滿座、絲竹如織,歡聲笑語依舊。

淺凝姑娘倒出一杯酒水,素手執起,柔順遞給身側人。

一隻修長的手接過去。

有著英俊容貌的男人斜靠軟榻,屈起的長腿支著手肘,已經酒過幾巡,他來者不拒,喝得臉頰微熏,那熏意柔化了臉廓冷漠的線條。

他望著歌姬們曼妙的舞姿,有一口沒一口喝酒,薄唇微翕,腮骨輕微地鼓起又凹陷,酒水順著修長脖頸滑下,喉結上下滾動,有種說不出來的、漫不經心又充滿色|欲的特殊魅力。

慕容芸著了魔般望著他,止不住的麵紅心跳。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這樣風流、冷漠,浪蕩得卻讓人根本移不開眼的男人。

如果是以前她對他隻能說是喜歡,但這些日子,在真正與他相處、了解他之後,她確信她是真正愛上了他。

她再不想用慕容家的勢力壓他,她也不想利用他,第九重的天機也罷、他的天賦也好,她隻希望他能對她熱情一點……她希望他的眼睛隻看著她,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睛能燃起愛欲的火焰隻專注望著她一個人。

隻要想想那一幕,慕容芸激動得呼吸都快停止,渾身都燒起來。

“元公子…”

慕容芸親手倒出一杯酒,斂袖露出一小截皓腕,雙目含情遞給他。

“哈哈。”

旁邊陪客的幾位公子都哄笑起來,笑得慕容芸臉頰燒紅,嗔他們:“笑什麼!就你們會起哄。”

“彆笑了彆笑了,沒看我們芸姐姐惱了!”

慕容六公子故意挪榆,在慕容芸嬌嗔地拍他的時候連忙討饒“芸姐彆氣芸姐彆氣”,扭頭自然地對著元景爍笑:“元兄弟快來救我!你快接了這杯酒,替小弟好好哄一哄我芸姐,小弟先行謝過了。”說著還似模似樣鞠了一躬,登時又激起一陣大笑。

所有人都有意無意望著元景爍。

元景爍慢慢飲著酒杯裡的水,直到場麵微微安靜、生出異樣的尷尬之際時,他慢條斯理放下酒杯,俯身握住慕容芸遞來的酒杯另半邊。

他的手掌寬厚,這樣的姿勢,帶著薄繭的指腹按住酒杯杯壁,手掌幾乎虛虛半籠住她手背,瞬間一股堪稱侵|略的炙熱氣息籠過來。

那是男人的溫度。

慕容芸看著元景爍低頭,英俊深邃的麵容被酒氣熏出灼灼逼人的烈和遒勁,那雙散漫而永遠看不透真正情緒的眸子似看著她,又似乎沒有。

慕容芸手裡一空,手中的酒杯已經被拿走。

“好。”

低低慢慢一聲好,也不知是在回應“接了這杯酒”,還是“替小弟好好哄一哄我芸姐”。

慕容芸怔怔望著拿過酒杯飲的元景爍,反應過來,瞬間整個人從臉紅到腳。

房間安靜片刻,猛地爆出大笑,凝固的氛圍瞬間被打破,眾人喊叫著調侃起哄,嬉笑聲中,慕容六公子湊到元景爍身邊,挪榆中隱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得意:“元兄弟,是不是過些日子,小弟就該叫你一聲姐夫了。”

元景爍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慢慢喝著酒。

慕容六公子把這當做默認。

“小弟是很樂意認你這個姐夫的,但是我芸姐姐可是金都第一貴女,是我們燕州的明珠,你想娶,可不是容易的。”

慕容六公子唱起黑臉,低聲暗示:“元兄弟,你總得有所表示,擺出誠意來,以後才能是我們慕容家自己人,你明白嗎。”

元景爍笑了一下。

慕容六公子正以為他是同意向慕容家投誠了,就聽見他說:“恐怕不行。”

慕容六公子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屏風門就被狠狠撞開,一個法寶挾裹著殺氣重重砸進來:“姓元的你今天死定了!”

元景爍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摔杯猛拔刀而起,一刀將那法寶生生劈成兩半!

夏侯嶽驚住,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反手又甩過來兩個法寶,元景爍橫刀劈裂,爆裂的法光將房間炸塌。

驚恐呼聲四起,一屋子客人歌姬倉皇躲避,各家侍從連忙保護自家少主子,一片人仰馬翻中,眾人震驚看著元景爍砍翻三四個圍來的夏侯侍從,在噴濺的鮮血中躍空而起立刀狠狠往夏侯嶽砍去。

“是夏侯家?”

“夏侯家瘋了?他們要殺我們?!”

“是來殺元公子的。”

慕容六公子都看傻了,從來都知道夏侯嶽沒腦子,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敢在小樓西當眾殺人,當著這麼多各家公子小姐的麵兒殺如今被爭相拉攏的元景爍。

這是人嗎?這真的還是人嗎——這是傻逼成精吧!!

“放肆!”

一聲暴怒的嬌叱,慕容芸猛站而起,俏臉驚怒交加:“夏侯嶽這個蠢貨!給我攔下他!”

“芸姐姐。”

慕容六公子腦子轉得快,低聲說:“救自然是要救的,但既然夏侯嶽先出了手,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趁機逼元景爍向我們慕容家效忠——”

“夠了!”

慕容六公子覺得這個主意正好,誰知慕容芸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怒喝:“你想逼誰?元公子是我未來的夫婿,早晚是我慕容家的人!都這個時候了你竟滿腦子還是這些齷齪心思,若讓他誤會是我的意思,以為我待他癡心不誠,日後他與我夫妻生了嫌隙,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捂著臉的慕容六公子一臉懵逼:“??!”

我跟你講家族,你他媽跟我講真愛?!

可惜慕容芸是嫡支家主最疼愛的女兒,兩人雖以姐弟相稱實則身份天上地下,慕容六公子不敢頂嘴,隻能忍氣吞聲:“芸姐——”

“閉嘴!”

慕容芸陰冷瞪他一眼,轉身怒令親衛:“你們還傻站著乾嘛,還不快去保護元公子!夏侯家欺人太甚,若頑固抵抗者,直接殺了便是!”

“是!”

慕容六公子心裡一突突,隱約覺得這樣不合適,可是慕容芸身份尊貴,她號令的慕容家親衛根本不聽他阻攔,毫不猶豫跳出去與夏侯家侍衛戰到一起。

不過眨眼功夫現場已經刀光劍影廝殺在一起,小樓西到處都是慘叫怒吼和血,橫梁斷裂,一間間包閣轟然坍塌,火係的法光被風係法寶吹得驟然躥升,化為火龍瞬間點燃木質的閣樓,熊熊火焰從中樓瘋狂往四周蔓延。

慕容六公子瞠目望著轉瞬化為狼藉的小樓西,不知為什麼,心頭莫名有不祥的預感。

夏侯侍衛長帶人趕赴小樓西時,小樓西已然化為火海,十幾層的華麗閣樓熊熊燃燒,在絢麗的餘霞中恍若一隻展翅意欲騰空的火鳳。

整條沿著河岸的大街堵滿了人,人山人海的圍觀修士對著小樓西指指點點,時不時就激起一陣驚呼甚至喝彩,合起來的嘈雜聲浪震得人耳朵疼。

夏侯侍衛長望著那密密麻麻的人頭,心一下沉到底。

這比單純在小樓西殺了元景爍更遭,現在相當於他是要當著整個金都的麵殺了元景爍強搶天機至寶,他不僅公然違背燕州禁令,還徹底得罪了慕容家,那當眾搶來的至寶更是直接將夏侯家置於眾矢之的,若是那天機有用、能助得老祖宗突破元嬰後期還好,若是不能,那恐怕——

夏侯侍衛長眼中劃過恐懼。

那他們夏侯家前途堪憂,而他更是必死無疑!

“讓讓!”

手下怒聲驅散人群,但圍觀的人實在太多了,人多勢眾也就不大把夏侯家放在眼裡,此起彼伏的抱怨嘈雜聲中人沒少反而越聚越多,夏侯侍衛長心中憂慮更甚,抬起頭就見一道刀光橫麵,遊龍般矯健的身影自火海衝出,攥著一個人重重撞在小樓西大堂正中的紫色花朵雕塑上。

夏侯侍衛長認出那人就是元景爍和夏侯嶽。

元景爍掐著夏侯嶽的脖子,兩個人靠得極近,如果他要殺元景爍,夏侯嶽也活不了。

夏侯侍衛長眼神閃爍不定:殺,還是不殺。

……

林然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變異。

她之前就在思考,異獸變成半妖,是用外力迫使它們化出人類的形態,但人是怎麼變成半妖呢?難道是覺醒原始猩猩基因?

媽呀,變成猩猩那不行!那太醜了,她不行她不可!

好在並沒有像她猜測的那樣,她的身體的確是在變異,但比起變異,更可以比喻為淬煉,比如經脈拓寬、血肉變得更柔韌強悍…但因為人本身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淬煉,所以會產生骨骼移位、皮開肉綻、金丹被崩出裂縫等等反應,九成九的人撐不住這一道坎兒,就會爆體死去。

林然當然不會死,但也挺慘,五感消失、骨骼斷裂、渾身冒血,跟個血人似的癱在哪兒。

“然姐姐你知道嗎,傳說妖擁有世上最強悍的身體。”

怯軟的聲音響起,林然看見小月抱住自己的身體,絲毫不嫌棄她一身的血和脹得青紫可怖的皮膚,哄孩子似的溫柔晃著她,輕輕囈語:“妖體魄強大、壽命長,有著獸類的凶殘暴虐和人類的理智,甚至不需要怎麼努力修煉就可以隨著年紀增長而自然地強大起來,妖哪哪都比人好,就是一點不好——妖永遠也沒有人族對天道的感悟,妖生來有多少潛力、最後也就能修煉到什麼地步,卻永遠沒有人族那樣仿佛可以無限進化的潛質。”

“所以,如果又有妖強悍的體魄與血統,又能有人族對天道感悟的能力…”

小月像是被自己講的故事逗笑了,湊在林然耳邊小聲說:“…然姐姐,那不就是半妖嗎。”

它咯咯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林然並不懂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也沒辦法回答她,唯有沉默看著她。

“他們不斷讓這些怪物相互吞噬,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就變成了半妖。”

它卻並不繼續往下說,而是冷不丁笑:“這最後一隻半妖,就會繼承前麵所有的力量…所有人的,異獸的,半妖的,那全部的力量,都是它的。”

…都是,它的。

小月最後的聲音太小了,林然沒有聽清楚,她卻聽見突然的嘈雜聲,林然從核桃望出去,看見那些工蜂般忙碌的修士突然加快速度請乾手頭的工作,殺掉沒有神智的半妖,清空每個黑坑,最後把剩下的龐大屍堆都傾進紅河裡。

然後從那些蜂巢般密密麻麻的洞窟中走出一隊隊修士,他們氣息彪悍,每隊都至少是金丹後期修為,他們走在前麵,用鎖鏈牽出一隻隻或長著耳朵或有尾巴、或麵目似獸的人。

它們是半妖。

這些半妖有的小山般龐大,有的不過半人高,但都無一例外的強大、有著強悍渾厚的威壓,金丹後期、巔峰,甚至還有元嬰!

它們遠比牽著它們的修士更強大,卻神色惶惶,在修士的嗬斥聲中瑟縮發抖,發出怯懦的低吼,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修士嗬斥它們站在一個個不同的位置,它們就馴服地跪下。

林然視線一轉,看見自己的身體又被從小月懷裡扯出,她被起來,一路穿過無數條紅河和匍匐的半妖與修士,被架到到巨坑的中央。

林然被架到一個陣眼放下,身體軟軟癱在地上,她往前望去,先望見中央一座高高架起的威嚴高台,然後又看見了羅夫人和慕容洪,他們帶著慕容家長老管事等人站在左麵,而高台右麵也站著另一隊氣勢不凡的人。

林然猜測右麵那就是夏侯家。

兩家分立高台左右,雙方雖在寒暄談笑,卻涇渭分明,氣壓緊繃。

她就被放到左邊慕容家陣法這邊。

看這架勢,林然若有所思,看來慕容家和夏侯家也是暫時搭夥,麵和心不和。

夏侯家見著動靜,那位夏侯家主看向林然:“這是誰?”

慕容洪故意答得隨意:“不過是隻新化的半妖。”

騙鬼呢,夏侯家主冷笑,一隻普通半妖能擺在最前麵的陣法節點?

夏侯家主知道這新搞來的半妖肯定不簡單,但是他也沒有辦法,雖說是兩家協力造陣、共同受益,但到底也是各憑本事,慕容家老祖實力更強、又有小樓西做馬前卒,比起他們優勢不是一點半點。

夏侯家主暗暗咬牙,轉頭對手下怒喝:“給侍衛長傳訊!叫他快帶著東西滾過來!”

“是是,屬下這就發。”

東西?什麼東西?

慕容洪心思轉了轉,就有了盤算。

為免出什麼岔子,還是儘快封鎖陣法,讓夏侯家什麼也彆想遞進來。

恰在這時,高台忽然落下兩人,一個發須皆白的老者和一個中年男人,兩人身上威壓無比渾厚,赫然都是元嬰中期。

燕州明麵上隻有三位元嬰中期,就是三族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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