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1 / 2)

“來小辛,跟娘走。”

奚夫人高興得什麼也顧不得,也不敢拉奚辛怕惹他生氣,就縮著手引他往裡走,一個勁兒地回頭看他,不舍得少看一眼。

奚辛走進裡屋,林然和江無涯都站了起來,奚辛目光在他們身上掠過,定在主位的奚柏遠身上。

奚辛一扯唇角,慢條斯理拱手,皮笑肉不笑:“奚長老。”

奚夫人表情一下像是要哭了。

他竟連一聲爹都不願叫。

奚長老有些複雜地看著奚辛,但很快那些情緒都壓下,重新化為永遠不變的溫和:“坐吧,來了就好,吃飯吧。”

奚夫人連忙取來一副新碗筷:“對,先吃飯先吃飯。”

奚夫人緊張看著奚辛,生怕他轉身就走,但奚辛出乎意料地沒有冷笑著離開,而是自顧自地坐下。

五張椅子,空著的位置正好在奚夫人和林然之間。

林然都看傻了,呆呆看著奚辛,又看了看奚長老奚夫人,又去看奚辛,腦門上頂著大大的問號。

奚辛抬眼就瞥見她那個傻樣。

“這位姑娘是你江師兄帶回來的。”

奚夫人見奚辛看向林然,趕緊介紹:“叫林然,林姑娘。”

“江師兄帶回來的…”

奚夫人知道奚辛性子陰沉、又與江無涯關係親,怕他見了這姑娘鬨起來,還有些忐忑。

可誰知道,奚辛看了看林然,竟笑嘻嘻叫了聲:“那我該叫一聲阿然姐姐了。”

誰也沒想到奚辛會這麼痛快叫人,都愣住了。

唯有林然,時隔多少年又聽見這一聲‘阿然姐姐’,看著奚辛那一反常態的燦爛笑容,不由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完犢子遼,奚爸爸恨死她了。

奚爸爸肯定覺得她搶了他的江師兄,害得他以後再也不是唯一的心肝大寶貝了。

林然隻覺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把喵主子哄回來一點了,結果一朝回到解放前,奚辛現在對她的仇恨值重新飆到頂峰,估計已經琢磨著怎麼收拾自己這個橫插|進他家的惡毒壞女人了。

林然心裡哭得水漫金山,臉上還得強撐出一個笑容:“奚前輩客、客氣了,晚輩是晚輩,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奚辛咯咯笑:“不是都跟江師兄進了門嗎,都是一家人,還客氣什麼。”

林然:“…”

不誇張的說,林然都想給他當場表演個活吞筷子,隻求他不要再笑了,寶寶要被嚇哭遼。

奚長老始終不說話,奚夫人有些不安,惴惴小聲:“小辛…”

“吃飯吧。”

江無涯終於開了口,又給林然夾了筷子紅燒肉。

比起奚長老溫和態度下的漠然、奚夫人因為自覺沒有底氣管教而畏手畏腳的忐忑,比起這對親生爹娘,江無涯的態度要自然得多,語氣不算嚴厲,但就像爹管兒子、或者長兄管弟弟,有種理所當然的威懾力。

奚辛看向他,似笑非笑:“師兄是嫌我話多。”

江無涯淡淡道:“要麼說正經話,要麼就少說話。”

林然咂舌,媽呀,好杠。

奚辛笑嘻嘻:“師兄說什麼笑話,我說得哪裡不正經?”

江無涯:“我不與你貧嘴,你自己心裡有數。”

奚辛:“師兄不說清楚,我又怎麼知道。”

“…”林然被夾在這兄弟倆間,仿佛被兩頭大老虎夾著的小白羊,無助、弱小、又可憐。

兩個大佬她誰都惹不起,林然心一橫,抄起筷子就決定吃自己的,反正他們總也不能把桌子掀了。

林然剛夾起自己碗裡那塊紅燒肉,就感覺腳踝被碰了一下。

她還沒當回事兒,隻當是不小心伸腿碰到了,為免尷尬還特意往後縮了縮腿。

然後一個絨絨涼涼的東西就伸過來,若有若無蹭過她腳踝。

林然一下還是沒反應過來,這毛毛絨絨的觸感彆不是養寵物了,她想低頭去看是不是小狗小貓在蹭她,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驚雷——那是靴尖。

是個人!

腳伸來的位置在她的右邊,她坐著奚夫人、奚辛…右邊緊挨著的就是奚辛。

林然回憶一下,驚悚地想起奚辛今天好像就穿著鹿絨皮麵的靴子!

林然瞬間當機,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奚爸爸要搞她了!

…還沒吃飯呢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嗎,這得是多恨她?

林然不敢低頭去看,也不敢反抗,就默默把腿往後縮,試圖用實際行動讓奚爸爸饒她一命。

但是奚爸爸並不想放過她,因為他很快又追了過來。

靴尖輕巧挑開她的襪繩,那為圖行動便利而特意束起來的褲腳被解開,長裙下褲腿鬆敞開,搖搖曳曳露出腳踝一截細膩的皮膚。

靴尖先貼上,貼住露出的細白皮膚,然後靴麵再貼過去,輕輕蹭著。

她的體溫向來比他高,這麼貼著,即使隔著一層絨麵,奚辛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奚辛盯著她瞬間僵硬的表情,惡劣地眯了眯眼。

林然已經僵成木頭人了。

她決定收回之前誇獎奚辛現在天真又可愛的話,熊孩子比老變態更可怕,因為他更熊啊!

他是真熊啊,熊都沒有他熊!

“阿然姐姐怎麼臉色不大好看?”

林然暗暗咬牙,奚辛卻裝模作樣打量了她,夾了塊油菜放在她碗裡,笑眯眯說:“是不是吃鹹了?來吃塊青菜降降火。”

林然看著那綠油油的菜,總覺得這是某種暗示,她強露出個笑:“謝、謝謝。”

“彆客氣。”

奚辛舉著筷子,另隻手托腮,歪著頭笑得特彆可愛:“我啊,看阿然姐姐特彆麵善。”

林然心想,那你能不能先把你腳收回去?

——彆扒了彆扒了,都扒到她小腿了,再扒褲子都要掉下來啦!!

不過林然轉念又悚然意識到,這不正是奚辛的目的嗎?這小壞蛋就是想讓她丟大臉!就想當場把她掃地出門!

險惡,人心怎麼可以這樣險惡?!

江無涯瞥奚辛一眼,也看來,就見林然果然臉色有些古怪:“怎麼了?”

林然能怎麼說,她難道能對江無涯說:師父啊,你快管管奚辛,他為了留住你這個大哥已經喪心病狂到要對我這個假嫂子下手了,蠢蠢欲動要給你戴根本不存在的綠帽子呢!

林然相信江無涯敢當場掀了桌子把奚辛拽過來打。

但是她丟不起這個人啊!臉是個好東西,她不能不要啊!

而且還有奚長老奚夫人在這兒,那得是什麼場麵,真·社死現場!她想想都尬得頭皮發麻。

不行不行,不能這麼搞。

林然連忙搖頭:“沒事兒沒事兒。”

江無涯看了看她,氣色挺好的,應該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然不想說,江無涯也就不說什麼,拿起她的碗站起來去盛飯桌中間的湯:“喝碗甜湯潤一潤吧。”

江無涯站起來,林然生怕他發現異樣,僵在那兒一動不敢動,奚辛卻越發囂張,半條小腿都伸過來,和她緊緊挨在一起,褲腿下的皮膚細細長長嫩嫩涼涼的,蛇一樣纏著蹭啊蹭。

林然感覺自己褲子撐不了多久了。

江無涯把甜湯盛好,又用勺子勺幾下,等熱氣稍微散了散,才放到她手邊,悉心說:“燙,慢些喝。”

林然熱淚盈眶。

這是什麼對比。

大家都是人,有的就溫柔體貼給她盛湯吹涼,有的就隻想和她搞假嫂嫂文學再順腳把她踹出家門。

林然感動地接過湯:“謝謝前輩。”

江無涯笑了笑,摸一下她的頭發。

他什麼也沒說,可他的眼神、他的動作,比月色更溫柔。

奚辛冷眼看著,忽然笑了:“師兄真是個好人。”

江無涯望向他,目光漸漸變得沉而厚重。

劍閣首徒、太上之主,下一代的無情劍主,他寬厚、冷峻、克製、正直、淵博。

可是那又怎樣,奚辛在心底冷笑。

所以他不敢放縱、不會強求,哪怕人近在眼前,伸伸手的距離,他揉著她頭發、也甚至永遠無法碰一碰她臉頰。

這就是好人,是江無涯要當的好人,對師長、對師兄弟、對友人、對姑娘,對天下人,永遠博愛、隱忍、寬容、犧牲,奉獻。

“我是在誇你。”

奚辛笑:“師兄,我是在敬佩你,好人配不上你,你乾脆該去當個聖人。”

林然覺得他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像好話,忍不住輕踹了他一下。

奚辛斜眼看著她,眼裡的戾氣忽然就漸漸散了,化為一點漣漣的眼波。

然後林然就感覺自己踹出去的腿被生生夾住,膝蓋幾乎抵到他腿|內側,隔著繁複滿繡的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少年長腿薄薄的柔韌的肌理起伏。

…這是什麼?強製反向耍流氓?

林然一頭黑線,終於忍無可忍踹了他一下,這次力氣特彆重,奚辛猝不及防椅子都被踢歪,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眾人一驚,奚夫人驚呼:“小辛。”

奚辛扶住桌麵穩下身形,猛地望向林然,一雙鳳眸睜得滾圓,眼神滿是不敢置信。

她竟然踢他?!

林然裝作沒看見,低頭吃她的肉。

踢就踢了,踢他還要挑日子嗎?!

這家夥真的越來越囂張,不能再慣了,再慣得上天了。

奚辛看著林然若無其事的側臉,瞬間氣得頭頂冒煙,恰江無涯皺眉問:“怎麼了?”

奚辛咬牙,凶狠瞪林然一眼,硬邦邦說:“腳滑了。”

好好坐著怎麼會腳滑?

江無涯看了看在旁邊一臉乖寶寶吃飯的林然。

林然當時就心裡一虛,她總覺得江無涯其實早看透她和奚辛認識,也發現是她踹的人。

但江無涯沒什麼也沒說,還給她添了一碗飯。

奚辛冷哼一聲,也重新吃起飯來。

終於是能正經吃飯了。

奚夫人看著這難得一家齊坐的畫麵,嘴唇都在發顫,止不住地笑。

但她也沒有忘記剛才看見的奚辛的眼神。

她從來沒見過小辛這樣看哪個女孩子。

奚夫人看了看奚辛,又看了看江無涯,最後把目光定在林然身上。

女孩兒在認認真真地吃飯,正含著一塊排骨,兩頰被撐得鼓鼓的,水亮亮的眼睛一片滿足歡快,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奚夫人望著她,怔了許久。

直到林然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地抬頭看來,奚夫人才像是想通了什麼,擦擦泛紅的眼角,對她笑一笑。

這頓百轉千回一度看著要掀桌打起來的家常飯到底是吃完了。

林然站起來之前,先彎腰把她的襪帶係上,再不動聲色提了提褲腰帶,確保自己不會走著走著掉褲子,才若無其事地站起來。

奚辛這個始作俑者還在裝不認識她,吃飽喝足懶懶瞥她眼,先一步站起來就要走。

“小辛。”

奚夫人叫住他,忙遞過來一個食盒:“娘新做的桃花糕,你拿一盒回去嘗嘗好不好。”

奚辛一頓。

其實他剛坐下的時候,是沒想過這頓飯能安安穩穩吃完的。

他、江無涯,他的母親,還有那個男人,他們四個寥寥幾次坐在一起,就從沒有不是不歡而散的時候。

連他都以為自己這次也會吃到半道就已經忍無可忍地走人、甚至鬨得場麵極其難看。

但是沒有,出乎意料,但是這次他們真的史無前例地吃完了一頓飯。

奚辛轉頭看著奚夫人,看著她殷殷期待的目光。

他心裡仍然不痛快,但是那股讓他心裡發空,那種衝得他恨不能把一切毀了的暴躁和那些因為委屈而生出怨氣漸漸淡了。

有人轉移了他的注意,有人滿足了他一直渴求的一些東西,把他心臟空的那塊填上了一部分。

用寵愛,用關注,用毫無理由的縱容和偏心…

奚辛突然轉頭看了看林然,那個小傻子悄悄扶著褲腰帶,明亮的眼睛望著他,清晰倒映著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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