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和我在一起。”
孫繼東說的真的很慢,眼睛裡有著很深很深的感情,深到幾乎讓毛思嘉有些退卻了。好險,她才沒有因為這種窒息的感覺動搖,而是被牢牢釘在了原地。
“和我在一起。”青年又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毛思嘉撲哧一聲就笑了,打破了有點兒過於沉重的氣氛。她憤憤不平:“你怎麼先我一步說了?這本來是我要說的——不行不行,你收回去,換我來說!”
雖然因為女孩子的矜持,毛思嘉一直在等孫繼東先說出表白的話。但是就在這些天裡,她已經決定自己來說這句話了,所以她今天才會出現在火車站。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結果卻是白白下決心了。
心裡...心裡有點兒甜,是的,她必然是沒有任何不滿的。
隻是,意料之外的‘沉重’讓她迷惑的同時,又有一種本能一樣的反應。她得打破這種沉重——她的表情是憤憤不平、不甘心的樣子,眼睛裡卻是潺潺流水一樣地溫和充沛。
孫繼東當然不會把已經說出來的話收回去,所以隻是用一種專注的神情看著毛思嘉,然後擁抱了這個姑娘——一切已經很清楚了,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他就再也沒有什麼可擔心、可搖擺的了。
最後...最後,這一天毛思嘉和孫繼東是逃出火車站的!
幾十年後在火車站、機場擁抱,那是電影電視劇場景一樣的浪漫。如果男女主人公還顏值上佳,很有可能會被路人錄視頻,然後發到短視頻網站上,收獲一些‘燒死異性戀’‘汪汪汪’‘踢翻這碗狗糧’之類的彈幕。
但是在現如今,大概隻會得到火車站管理人員的追趕。
這是在公共場合耍流氓呢!得帶回去問問,什麼關係啊...baba,這樣的【攤手.jpg
在被管理人員抓到之前,毛思嘉和孫繼東隻能先跑路——說真的,作為剛剛表白的場合,真的一點兒也不浪漫,今後回憶起這一段,該怎麼想啊!
不過這個時候的兩個當事人肯定是想不到那麼遠的,事實上,毛思嘉就是在不停地笑。邊跑邊笑,差點兒岔氣了。等到好不容易擺脫了管理人員的追趕,兩個人停下來的時候毛思嘉已經笑得身子發軟。
還是孫繼東在一旁扶著她,這才沒有跌到。
等到各回各家,毛思嘉想起這件事還是要笑。以至於毛媽回來之後滿臉的問號...閨女這是吃錯藥了嗎?怎麼一直笑個不停,經常是忽然就笑了起來。
第二天,毛思嘉就是帶著這樣的好心情去上的班,一掃之前幾天的焦慮。
這次是帶一個西班牙的團,三天兩夜。也就是說,毛思嘉在確認男女朋友三天之內,根本沒見到對方的人影...這種事在幾十年後難以想象,不過在這個時候嘛,因為工作的話就沒辦法了。
“這次這個團怎麼樣?”毛思嘉回公司交接各種單據的時候碰到了陳永。同期進入一個組的陳永和趙露現在也逐漸能獨當一麵了,趙露不用說,走的是公司大多數導遊的路線。陳永相對尷尬,他都不怎麼會外語的...
不過他和一般不會外語的導遊不太一樣,他還是比較有上進心的,正在自學粵語——他自認為在工作間隙自學一門外語到熟練交談,這種事對於語言天賦平平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想到了自學粵語,以此專門招待香港客人。
是的,他沒有想學閩南語招待台灣客人...這主要是因為這個時候台灣這些地區主流語言其實是國語,特彆是會通過各種困難的轉機來大陸的香港人士,更是原本就有大陸背景的台灣人。這些人反而不會閩南語,隻會國語。
至於粵語,如果時光倒轉十幾二十年,其實也是國語粵語兩分天下,那個時候的電影還有不少國語片呢!主要的消費群體就是那批說國語的人。隻是隨著最後一批大量湧入的大陸人紮根,香港真正崛起,香港文化被塑造,粵語作為地區語言,終於壓倒了國語。
現在來大陸的香港人有不少會國語的,也有很多隻會粵語的。
這種情況下,學會粵語也算是一種優勢了。在爭奪‘華僑’客的時候,和其他不會粵語的導遊相比,領導肯定優先給他排班。
陳永之所以選定‘粵語’為突破點,除了因為他覺得粵語比外語好學之外,還因為他有一發小的媽是廣東人。雖然在北京多年,家鄉話還是會說的,找這個伯母學習粵語顯然比較方便。
隨著他的粵語學習有起色,他的日程也相對多了起來。和毛思嘉、趙露不能比,但出勤率已經超過一些不會外語的導遊前輩了。
“能怎麼樣?”毛思嘉交了各種單據,在等審核的時候靠在一邊:“這種旅遊團帶的多了,其實就一個樣兒。”
她現在隻覺得很累...彆人看來導遊很輕鬆,還能跟著外國遊客吃好的,整天根本就是在‘玩兒’!但真正嘗試過就知道了,絕對不是那麼回事!旅遊本來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了,如果得常常旅遊,顯然不會有人覺得是‘美差’。
陳永乾笑了一聲,他現在顯然還感受不到毛思嘉那種級彆的疲憊...毛思嘉經常是一次帶團之後休息不了一兩天,然後就接著帶團。中間還有過‘連軸轉’‘背靠背’,根本不帶休息的!
相較而言,他本次帶一個團之後都能休息個四五天,是一個很舒服的工作節奏。
不過他倒是羨慕毛司機因此得的津貼...毛思嘉雖然才來旅遊公司一年多,卻已經是出勤率最高的導遊之一了。如果不論工資,隻論津貼的話,她也是津貼最高的那批人——毛思嘉的工資才二十幾塊錢,而她的津貼已經能拿接近二十塊了,這還沒算津貼附帶的僑彙券。
...是的,工資大概就二十幾塊錢。
她現在在分類裡麵屬於‘服務人員’,就和播音員、餐館服務員一樣,屬於同一類,工資自然也是一套計算方法。他們相較於工人,沒有所謂的學徒工、一級工、二級工這樣的升級渠道,一開始的工資就是二十幾塊。這倒是比學徒工的十八塊來的多...隻是人家隻要資曆到了,就能拿到四十出頭的工資,服務業從業人員想要達到這個收入水平卻很難。
本身等級劃分就很少了,漲工資是很難很慢的,而且最高等級也遠遠比不上其他工種的金字塔塔尖。
不過好在大多數服務業從業人員有彆的好處,所以這種工作還是很吃香的。
比如他們這些導遊,津貼和各種補貼就很誘人。
陳永的家庭條件在此時的北京,或者說全國,都屬於很優越的那一類,不然也不可能在不會外語的情況下走通關係,進入旅遊公司做導遊。但即使是現如今北京最好的那一批家庭,也很難說在財務上自由。
更彆說陳永的家庭還不屬於那頂尖一小撮,就和很多同齡的年輕人一樣,他也總是覺得錢不夠用。
那邊對各種單據的工作人員總算確認完畢,給毛思嘉敲了確定的章子。拿到蓋章之後毛思嘉才徹底放鬆下來,告彆後麵排隊也要確認單據的同事,打算回家。
外麵天色昏黃中泛著黯色,顯然是馬上就要天黑了。
在停放自行車的地方,毛思嘉又和幾個同樣挺疲憊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大家以正常的‘社交禮儀’交換了幾句不鹹不淡的關心。按照既定的程序,就該告彆了,然而毛思嘉旁邊的女同事卻像是忽然來了興趣,朝對麵指了指:“思嘉,你看看那邊兒那個人,是不是在看你?”
如果是幾十年後,看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是同事遭遇了跟蹤狂。即使是塑料同事情,也會表達出應有的關心。但是在現如今,大家是想不到這種的,反而會覺得‘有情況!讓我康康’。
然後順勢露出八卦的臉色。
毛思嘉順著她所指看過去,嘴角就壓不住了。同事察言觀色,驚訝了:“是你對象?”
確實挺驚訝的。
毛思嘉條件很好——都在公司工作一年多了,該知道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毛思嘉雖然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有個當司令的爹,或者當部長的媽,但她爸爸媽媽也是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展良好了。
而且她是家裡的獨生子女,不需要幫扶兄弟姐妹,父母也肯定隻會補貼她一個。再加上她本身工作也很好,單就經濟實力而言,她絕對是個好的對象人選。
更彆說她外貌出眾了,無論男女,外貌條件總是一項無形資產——這個東西不當吃、不當穿,但在做選擇的時候,女的依舊想找個儀表堂堂的青年,男的依舊想遇到個容貌秀麗的姑娘,為此可以適當降低一些彆的標準。
就大家所知的,光是單位內部,就有不少暗搓搓對她有意思的男同事。隻不過這個時候的人含蓄,他們稍有意思,然後毛思嘉不動聲色暗示拒絕,就會被‘扼殺在搖籃’裡,所以很少弄的人儘皆知而已。
至於單位之外,那也有。隨著毛思嘉在單位紮根,她越來越多接觸到單位以外的人。作為一名導遊,她常常要見各種人,飯店的、景區的、酒店的,一開始大家都不熟,次數多了之後自然有人上心。
隻不過無論是誰,哪怕這個人托人來說和了,毛思嘉依舊會儘量得體拒絕...然而再得體,那不也是在拒絕麼!
有個幾次,到底就傳出了毛思嘉太挑剔的名聲。這種名聲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個時候很多姑娘相親,失敗次數一多也容易傳出這樣的名聲。有這樣的名聲在,彆人都不樂意做媒了,找對象都會變得困難很多。
所以很多人相親幾次之後,哪怕依舊不滿意,也會走入婚姻殿堂。就是怕挑來挑去,最終陷入無人可挑,甚至要選一個比以前相親對象更差的人的境地!
彆的姑娘或許會很介意這種名聲,毛思嘉卻不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