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維清都這麼說了,秦瑟就真的認真思考了下這個問題。
最後她轉眼一笑:“是的啊。你沒說錯。”
看她答得那麼乾脆, 葉維清頓時有點腦子不轉圈了。
瑟瑟是在說……
真的很喜歡他??
葉維清一個沒忍住, 高興得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手都不知道擱在哪裡好了,修長的指一直不停敲著桌麵, 壓根停不下來。
秦瑟剛開始就還裝作沒看到。
後來他犯傻的時間實在是有點太長了, 她終於忍受不住, 抬手往葉維清的手背啪的拍了下。
“適可而止啊!”秦瑟警告他:“差不多就行了。彆笑得飯都吃不下了。”
葉維清壓根沒聽, 還反手扣住了她的手, 握在自己掌心。
“我這不是高興嗎。”他溫聲說道。
聽著他柔得讓人骨頭發麻的聲音,秦瑟不禁嘀嘀咕咕:“都老夫老妻了,至於開心成這樣麼。”
葉維清心說當然至於了。
不過,為免自家小妻子太過羞澀, 他憋著沒說,生怕她一個不樂意以後就不肯再說這種大實話了。
一時間, 滿室都是溫馨親密氣氛。
就在葉維清心癢難耐,暗戳戳計劃著晚上發生點什麼的時候。
突然鈴聲大作,打破了這屋內的平和氣氛。
是秦瑟的手機在響。
秦瑟抽出手來拿過手機,看是林州的號碼, 有些疑惑。
林家的產業基本上都在岍市。
她現在在A大讀書, 平時和林家人聯係很少。
偶爾看到林凱, 還總是在不合適的時候。也因為和林凱三觀不合的關係, 秦瑟與林家人的聯係就更加少了些。
就算林家有人找她,也大都是由和她關係較好的林莎打來。
林州基本上沒聯係過。
更何況現在是晚飯時間,就算有商業合作上的事, 一般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打過來。
或許是第六感在作祟,秦瑟莫名地有些緊張。
接通電話後,她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林先生?”她說:“您有事嗎?”
林州那邊聽起來非常嘈雜。隱隱的還有醫護人員的高聲叫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
“秦小姐。”林州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沙啞又低沉:“你現在方便來二院一趟嗎?”
二院一般是說第二人民醫院。
秦瑟聽後覺得奇怪;“您生病了嗎?”
後一思量,她又覺得不對:“我在A市,一時之間趕不回去岍市。您如果是在岍市的二院的話,我恐怕是沒辦法過去的。”
岍市和A市都有個二院。
秦瑟想著林州在岍市,所以會這麼一提。
哪知道林州卻道:“我現在就在A市的二院。秦小姐您如果不算特彆忙的話,可以來這裡一會兒嗎?”
秦瑟與葉維清已經領證很久了。隻不過還沒有擺酒席而已。
林州一般叫秦瑟,都會稱呼一聲‘葉太太’。
今天卻難得的叫她為‘秦小姐’,好似很看重她身為秦瑟的這個身份似的。
秦瑟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捏著電話的五指緊了緊,平靜道:“林先生。麻煩你和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了。你不講清楚的話,我是不會過去的。”
林州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而後,他沉聲道:“沈芳宜。你的那個室友沈芳宜,自殺入院,還在搶救。”
林州的聲音裡帶出了些哽咽的低泣:“她情況不太好,怕是不行了。我想嗎麻煩秦小姐過來一趟,看看她。”
*
醫院裡,急救室,醫護人員忙作一團。
葉維清看著沈芳宜的情況不太好,雙手扶著秦瑟的肩,說:“我打電話去找人,看看能不能找幾位好醫生過來。你千萬彆慌,知道嗎?”
秦瑟默默點頭。
葉維清猶不放心。
“我去找人,很快就回來。你彆急,還有希望。”
千叮嚀萬囑咐後,葉維清方才腳步匆匆地離開。
秦瑟透過玻璃窗看著裡麵的情形,
腦中轟鳴一片。
身邊的人在不停地說著解釋著。
那道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模模糊糊的透入鼓膜,讓她似是在夢中聽見一般,不甚清晰。
好在她就算在腦中混亂一片的時候,也能夠大致地理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林凱得知沈芳宜懷孕的消息後,心裡慌亂,和林州說了一聲。
隻不過,林凱沒有等林州給他出主意,他就自己先來A市找了沈芳宜,說要對沈芳宜負責。
林州不放心兒子,跟著來了A市。
他知道林凱要來A大門口截沈芳宜,所以特意守在了沈芳宜時常出入的那個門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不過就是這樣了。
林州看到了林凱和沈芳宜爭執,也看到了秦瑟和沈芳宜說話。
等到秦瑟與沈芳宜分開之後,林州攔住了沈芳宜,想要和她詳談。
“我隻是想勸她打掉孩子!”林州的聲音帶著驚懼害怕,又帶著歇斯底裡:“我沒想到她會動刀子!”
林州一遍遍地說著這兩句。
三四分鐘後,秦瑟猛地扭頭看過來:“你當時有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林州愣了愣:“啊?”
“你有沒有說過什麼過分的話!”秦瑟拔高了聲音喝問道:“你如果真那麼無辜的話,就把當時的情形一字一句的全說出來啊!”
她指著裡麵正在被搶救的渾身是血的沈芳宜:“沈芳宜就在裡麵。你既然說都是她不對。那好,你就在這個地方,當著她的麵,和我原原本本的把當時的情形勸說出來!我倒想聽聽,你當時說了些什麼好聽的話來!”
秦瑟怒極質問的時候,神色嚴肅眸光冷厲,竟是驚得林州心裡駭了一跳。
麵對著她的聲聲逼問。
林州嘴唇顫動著,半晌沒有敢吭聲。
秦瑟頓時明白過來。
是了。
林州肯定會用沈芳宜和他們父子倆都交往過的事情,來逼著沈芳宜退縮,離開林凱。
就像他剛才努力撇清自己的時候一樣,他肯定絮絮叨叨地說了不止一遍。
而且用詞險惡和齷齪。
沈芳宜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個堅強的女生。
如果不是林州說得太難堪了,逼得她心裡崩潰了,她不會在一次自殺沒成功後,再一次選擇自殺。
都說正常人和死亡近距離接觸一次之後,都會變得非常惜命,不會再想自殺。
當時的沈芳宜,得有多麼絕望,才會拿起了那把刀,捅向自己?
沒多久,葉維清帶著幾位醫生匆匆忙忙跑來。
可是這時候已經遲了。
急救室的醫護人員們疲憊地搖搖頭,報出了死亡時間。
又通知秦瑟他們進屋見沈芳宜最後一麵。
床上的女生,滿身是血。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整潔乾淨的。
秦瑟抬手想要給沈芳宜理理頭發。
可是那上麵全是凝固了的暗色血跡,一坨坨的,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黑色了。
秦瑟手停在半空,心裡一陣悲涼,竟是不知該如何下手才好。
林州囁喏著說:“我也沒想到她那麼激動啊。我就是……我就是……”
“孕婦因為內分泌和激素的關係,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情緒不穩定。”秦瑟輕輕地說著。
她望向床上再也不會動不會笑的沈芳宜:“更何況,沈芳宜對於未來沒有把握,心裡的害怕比一般的有孕之人更加敏感。”
一屍兩命。
真正的一屍兩命。
看到醫護人員拿起旁邊放置的模糊血團的時候,秦瑟沒忍住,眼淚嘩地下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和沈芳宜的關係不算好。
真的不算好。
可是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就不行了,這讓她的心久成了一團。
前幾天的時候她還在為了救下想要跳樓的沈芳宜而努力。
一轉眼,她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沈芳宜滿身是血的躺在急救室,沒了聲息。
而她完全無能為力。
一切塵埃落定時,已經是天微亮了。
葉維清攬著秦瑟的肩膀,行至停車場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在車邊靜立的林州。
林州上前來打招呼。
葉維清壓根沒理他。
林州有些尷尬地把手收回垂在身側。
就在他要悻悻然離開的時候,秦瑟抬眸望了過去。
“你們的事情,我無權多管。而且我和沈芳宜,不算好朋友,隻算是一個學校的同學。私交很少。但,我依然要告訴你。”
秦瑟冷冷地望著林州,一字一字咬著牙道:“我討厭你。林州。從今以後,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秦瑟在車上略睡了會兒,就也到了上課的時間。
秦瑟第一堂課難得的請了假,沒去。
她到萬院長的辦公室,和萬院長提起了這個事情。
雖說過不了多久校方也就可以知道了。
但她覺得還是和校領導說一聲比較好。畢竟萬院長和段校長都是非常明事理的。在事情鬨出來之前好有個準備。
前幾天沈芳宜跳樓一事後,萬院長曾經和沈芳宜談過心。基本上已經知道了她之前行事太過‘隨便’的經曆。
所以這次,秦瑟除了掩下了一些細節和人名沒有說外,把事情都大概地告訴了萬院長。
萬院長得知這個消息後非常震驚。
他想要親自打電話給沈爸爸,說起這件事,請沈爸爸來一趟A市。
請示過段校長後,段校長做出決定,派了學校裡兩位老師去沈爸爸家裡,接沈爸爸過來。
沈爸爸來到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上午了。
幾乎同時來到學校的,除了沈爸爸外,還有一位姓楊的律師。
楊律師來到A大,找到秦瑟,說的卻是沈芳宜立遺囑的事情。
“您是沈小姐的遺囑執行人。”楊律師拿出文件,一個個給秦瑟過目:“所以我今天來找您,談一談沈小姐遺囑的事情。”
秦瑟並不知道沈芳宜曾經立過遺囑。
問過律師,原來是在她那次想要跳樓自殺前立的遺囑。
而且,很令秦瑟意外的是,沈芳宜立遺囑時所定的執行人,竟然是她。
“沈小姐給您留了一封信。”律師交給秦瑟:“說是如果她不在了,就讓我把信交給您。”
秦瑟接過信封的時候,手指都在微顫。
她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曾幾何時,她和沈芳宜是針鋒相對勢同水火的兩個人。
可是。
沈芳宜立遺囑,是在她從平台上救下沈芳宜之前。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幫過沈芳宜什麼。
所以,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沈芳宜那時候會選擇了她來作為執行人。
兩人之間真的是敵對更多,友愛很少。
那麼是什麼原因促使沈芳宜做了這個決定?
是信任?
又或者是因為沒有彆的更好選擇?
此時此刻,已經無從知曉。
信中,沈芳宜說,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飾,甚至於用的化妝品,全是男人們送的。並不是她花錢買的。
那些人給她的錢,她全都存起來了。一共八十多萬。
如果她不在了,拜托秦瑟把銀行卡交給她爸爸。
密碼是她爸爸的生日。
明明是很薄很小很平常的一張卡,秦瑟拿在手裡卻仿佛有千斤重。
在楊律師的陪同下,秦瑟在院長辦公室找到沈爸爸,將沈芳宜的卡交給沈爸爸的時候。
這位被生活折磨了幾十年都不會低頭認輸的老人,當場失聲痛哭。
下午放學前。
林州的秘書也來了學校。
他沒有說自己的身份,也沒有說自己老板的身份。
隻是拿了一張銀行卡給沈爸爸。
裡麵有五百萬的存款。密碼是沈芳宜生日。
沈爸爸收下了秦瑟拿過去的,沈芳宜遺囑留下的那張卡。
卻沒收林州秘書拿去的卡。
“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雖然沒有人明說過,沈爸爸卻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對待林州秘書的態度非常冷漠:“可是你們的錢,我不稀罕要。”
沈芳宜葬禮舉辦的簡單卻不隨便。每一個步驟,每一件東西,都是認真準備過的。
送她離開那天,同學們都到場了。
黑壓壓的一大片,不隻是服裝設計與工程二年級一班的全班同學。
甚至工程方向其他班,還有服裝設計專業的同學也都來了。
學生們的思維方式就是這麼簡單直接。
或許大家平時看不過沈芳宜的為人。
但是,知道這麼個年輕的生命驟然消逝,大家的心裡還是很難過的。不管熟悉不熟悉,都想過來送她一程。
回到家裡後,秦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晚飯都沒吃,縮在葉維清的懷裡,倦倦的不想動彈。
“維清,我和你商量一件事。”秦瑟輕輕地說。
葉維清溫柔地在她發頂揉了一把:“什麼事?”
“這次交換生,我決定去了。”秦瑟低喃道:“我想我現在的狀況,暫時離開A大一段時間比較好。”
沈芳宜的離去,是她心裡的一個坎兒。
至於A大,這是個讓她段時間內無法把情緒抽離出來,無法讓她靜心讀書的地方。
因為總是能夠想到沈芳宜。
明明不算特彆熟悉。可是現在在校園裡隨便走走,都能想到已經故去的那個人。
秦瑟知道,自己需要暫時離開。
等到過段時間再次回來。想必她已經能夠坦然麵對這件事,也就可以重新熱情地麵對母校,全身心投入學習生活。
葉維清了解秦瑟。
這丫頭刀子嘴豆腐心。
平時看著凶巴巴的,其實最容易心軟。
而且秦瑟一向說到做到,言出必行,是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
所以,葉維清可以理解,為什麼沈芳宜最終選擇了不算特彆要好的秦瑟作為遺囑執行人。
因為交給秦瑟來辦,可以放心。
此時此刻。
麵對著秦瑟的選擇,葉維清沒有多說什麼,隻輕柔地撫著她的發,然後頷首低聲道:“好啊。”
無論她做了什麼決定,他都會完全支持。
毫無怨言。
·
秦瑟將要去米國的消息,很快的傳到了岍市,親戚朋友們都知道了。
主要是,秦瑟每個禮拜都會和葉維清一起回岍市看望爺爺。
而且,七月底就要舉行婚禮了。這段時間裡,她總是不可避免的會碰到親朋好友們。
大事總得和大家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