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已經很久沒有想過心底的那個空洞了。
他現在很忙。
幾乎從他對千手柱間說自己有辦法讓忍者不用考廝殺掙錢開始,就再也沒有休息過。
一邊安排忍者商務——就是忍者們能夠做的商業工作,從火炕到毛衣(他有織過的記憶),再到停戰區的快遞,還有各種土木工程。
什麼擅長土遁的水遁的風遁的火遁的。
造房子的修路的開荒造田的。
在停戰區開展產業基地,把忍者和當地人一起擰在一條名為‘利益’的麻繩上。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但好在他心裡有個底兒——就好像自己曾經經曆過。就好像他知道那是怎樣一個世界一樣。
一切都太奇怪了,並不是因為不好。
正相反,反而是因為太好了,好到讓他感到可疑。
這樣的世界真的存在麼?
身為宇智波的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麼?
並不是宇智波斑覺得宇智波不好,而是因為擁有寫輪眼的宇智波一族,可以說是為了‘忍者’而生的。他們天生就比其他忍族擁有更好的血繼限界,擁有高的起點。因此他們永遠會站在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在戰爭的最中心,被所有忍族警惕。
就算一個宇智波真的隻是剛巧路過,周圍的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忍者,都不會放心。
一切都隻因為他是宇智波。
千手的情況恐怕也大致相同。
所以他對於自己的‘認知’一直十分困惑,甚至覺得自己也許是在不知道的什麼時候中了幻術。
隻是當他發現自己所知曉的這些信息,在現在真的用得上,並且真的逐漸實現了過去以為隻能是夢想的事情的時候,他甚至開始感激這一切。
無論是什麼,無論是因為誰。
他由衷的感激自己能夠獲得這些信息的這個事實。
隻是這樣一來,作為最核心輸出信息的他就變成了最忙碌的一個。房間裡的燈每天到了後半夜才會熄滅,第二天一早還不等天亮,他又要匆匆出門。
因此,等到千手柱間突然翻窗進來說要帶他去參加慶典活動,他才注意到現在已經是秋天了。
秋天,豐收的季節。
稻浪泛起波濤,對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這無疑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美麗景色了。
有糧食,就代表他們不會在接下來的季節裡餓死。就代表他們可以度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安定生活。
再怎麼美麗的山澗花田,都不會比這更讓人們喜悅了。
這是停戰區第一次的慶典,站在這裡的每個人都熱情的參與進其中。
街道兩邊布滿了攤位,一盞盞燈籠被掛到了路邊的燈杆上。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就算是不善表達自己的忍者,也忍不住放下了緊繃的神經,換上普通的衣服,悄悄地融入其中。
在千手柱間來看,這真是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一個慶典了。所以他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好友錯過。
然而在宇智波斑看來,這個慶典卻怎麼看都不能讓人滿意。
這個所有人都參與進來的慶典,應該更大,更熱鬨才對。地麵為什麼隻是草草鋪平,連石板都沒有鋪呢?
街道怎麼看都不像是仔細整理過,兩邊的攤位也都是倉促之下搭起來的架子。倉促,草率,有些木頭材料上的樹皮和木刺都沒有清理掉。粗糙到讓他看不下去。
宇智波斑並不是個講究精致的人——忍者有什麼精致可講呢?能活下去、能完成任務,沒什麼不能接受、忍耐的。
風餐露宿、泥水中打滾,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慶典是不一樣的,應該有更多的人,有更多整齊的攤位,無論是忍者還是普通人,都能更加和諧的融為一體——就連路邊的路燈的樣式都應該更加精致、統一。
甚至沒有足夠的防火用的水桶,也沒有休息處,分流處,還有失物、走失兒童招領處。這樣一來出了問題該怎麼辦?人們還能安心享受慶典活動麼?
他抬起頭,向著遠方看去。入眼的是一片空曠的天空。隻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金光消失在遠處的山後。
……在目光所及的某個地方,應該還有一處隻要看到就讓人感到安心的建築才對。
穩穩地佇立在那裡,哪怕夜晚時隻能看到一個昏暗的輪廓,隻要它還在那裡,就是安心。
“怎麼了斑,臉色這麼嚇人。”
拉著人沒走幾步,千手柱間就注意到宇智波斑越來越凝重不滿的表情。
簡直像是要生氣了似的。
“你不覺得這個慶典,很……簡陋麼?”
宇智波斑皺著眉頭,努力壓抑自己才沒說出那句‘糟糕’,而是換了個溫和一點的詞彙。
“簡陋?怎麼會?”
千手柱間驚訝的環視四周。
周圍儘是多姿多彩的攤位,其中不乏許多隻會在大城市裡出現的好東西。走在這裡的人們也都穿著體麵整潔的衣服,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怎麼就簡陋了?
人們甚至大手筆的在整條街道上都立了路燈,從入口到出口,全都燈火通明。
就算是大城市,就算是首都裡的慶典也就隻是這個樣子了吧。
斑到底是哪裡不滿呢?
“斑啊……那個,我們呢,不能要求太多的,畢竟一切才隻是剛剛開始……”千手柱間努力安撫。“你想想,去年我們還隻能待在族地裡,或者在任務的路上遠遠地看著大城市裡的慶典呢。”
“但是……不,不對,也許確實是我想的太多了吧。”
道理宇智波斑都懂得,但也許是那樣的慶典印象太深了,所以他才格外不能接受吧。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說完就丟下了一同前來的千手柱間,轉身快步融入了人群當中。
他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行走。
入眼的是人們的笑臉和燦爛的燈火,耳朵聽到的是中氣十足的吆喝和男女老少的歡聲笑語。一切都是夢想中應有的樣子。一切都是他為之奮鬥的目標。
可他並沒有感到滿足。甚至覺得那個之前被他淡忘了的空洞,猝不及防的又擴大了許多。
太過突然,以至於他沒有一丁點防備。整個人就好像被拖入其中,同整個世界隔離開來。
“好漂亮的衣服啊。”
突然,一個歡快的女聲傳入了耳中。宇智波斑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一個黑頭發的矮個女孩子正指著麵前攤位上的衣服對身邊的同伴說著。
“雖然這件淺藍色的已經很好看了,但果然還是那件粉色的更勝一籌吧。”
“簡直就像是把春天穿在了身上似的。”
也許是她的形容太溫柔,宇智波斑情不自禁的看向她描述的那件粉色衣服。
果然,在燈光的照耀下,那件粉色的衣服就好像在泛著溫柔和的微光,就如同春日枝頭的花苞。
鮮嫩的,柔軟的,是忍者生活的世界不應該有的色彩和材質。
但是……
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衣服麵前。
他記得這件衣服。
或者說,他的記憶力,應該有一件跟這個十分相似的衣服。
不適合忍者,但卻適合……
是誰呢?
會適合這件衣服的人。
“……我們想到了一處呢。”
耳畔,突然響起柔和又清亮的女孩子的聲音。
“那個,雖然算不上禮物,但是希望你收下這個。”
“這是?”
他又聽到了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耳釘。啊,我知道忍者幾乎都不帶飾品,送男性耳釘也挺奇怪的。”阿緣沒有拿著耳釘的那隻手抓了下頭發。“但是,就……那個,看到的時候覺得很好看會很合適你,所以就……”
少女猶猶豫豫的說著,似乎在擔心什麼。
“適合……我麼。”
宇智波斑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男人說的話。然後又聽到了女孩子驚慌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不是,耳釘不是這樣直接紮上去的啊!”
“流血了流血了!”
“紙巾呢?手帕呢?糟糕我好像都沒帶。”
少女驚慌又焦急,似乎整個人都手忙腳亂了起來。
正常來說,見到一個女孩子這麼慌張的樣子,伸手幫一把才是正常的。可宇智波斑不知為何就是知道,剛剛說話的男人此刻一定是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的看著少女慌亂的樣子,而沒有出言安慰或者幫助的意思。
他甚至能隱約察覺到男人此時的心情。
那一定是某種,就連他自己都沒能好好品味過的喜悅。像是劃過水麵的落花,又像是拂過臉頰的羽毛,輕輕淺淺的一點,卻讓人留戀。
“你怎麼就……對自己好一點啊。”
少女歎息。
“不疼的。”
宇智波斑在男人的聲音傳來之前輕聲說道,他是知道這個聲音的。
“不用擔心。”
他又開口說道。
是的,不用擔心。
他可是忍者,無論怎樣的逆境,都有把握可以掙脫。
無論遇到什麼,他都有信心不會輸。
咻——啪!
天空中突然炸開了絢爛的煙花。
儘管是跟記憶中不同的煙花,卻同樣的照亮了夜空。
——他怎麼能忘了呢?
“煙花耶。”他聽到身邊有人驚喜的叫道。
他怎麼能忘了那位如同明月一半撕裂了黑暗,將光芒灑向大地的少女呢。
“姬君。”
宇智波斑突然抬手摸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