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去訓練吧,基礎動作彆忘記了。一個小時後出來吃飯。”
辛達爸爸注視著他走向漆黑的訓練室。看著門合攏,他垂下眼皮,打開光腦。
“園長,明天放學我有些事想和您說一下。”
*
雲錦書在腦子裡一直回想著良姨那一聲悠長的歎息。
良心不安的她半夜從床上一下子坐起打開燈,終於還是翻看起厚厚的星際史:
智慧的形成,政權的建立,體係的形成,這似乎是另一個社會的演變,不同的是,他們還有另一個強大的敵人。
那個敵人來自遙遠的異時空,無法觸摸,無法直視,長時間與其處在一塊空間容易造成精神汙染,嚴重的精神汙染無法治愈,隻能任其隕落。至今都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這種精神汙染需要血脈之力的抵抗,血脈之力越深厚,能夠抵擋的時間越久範圍越廣。於是,一波波軍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起高牆,保護星際人民的安全。
幼崽從小鍛煉的就是血脈之力。
所以這是一個全民皆兵的時代。雲錦書合上書,她現在似乎有點理解那些苛刻的規則了。
但是,她理解不代表她必須認同,至少在她這裡,雖然這個世道很殘酷,她仍希望幼崽有一席心靈的桃花源。
*
“造房子比賽!?”
“是的,你們可以選擇一個人完成,也可以選擇兩個人,或者三個人合作一起完成。”
“比賽期限是這一個星期結束,你們可以利用身邊的一切材料,房子的大小你們自己考慮,結束後我們再一起做一做評委,對各種房子進行評比,勝利的幼崽可以贏得心願券一張。”
“老師,房子要和現實裡的一樣嗎?心願券是什麼?”乖乖仔諾諾舉起小手提問。
“可以和現實一樣,也可以是你理想中的房子。心願券是你可以用這個東西向老師許個願,老師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幫你實現的。”雲錦書環顧一圈,“還有什麼問題嘛?要是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要去戶外活動啦!”
珠珠帶著點軟糯的撒嬌尾音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小雲老師,爸爸可以幫忙嘛?”
“爸爸可以幫忙準備材料,但是設計和製作都要自己來哦!”她拍拍手:“好啦,這件事情慢慢考慮,有什麼問題隨時來問我,房子可以在幼兒園的草地上製作哦。”
領著幼崽排隊出門的間隙,三月拽拽排在前麵福福的裙子【福福,你在以前幼兒園裡有玩過類似的比賽嘛?】
福福回過身,直接回了他一個白眼【用你的狐狸尾巴想想也知道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皇家幼兒園永遠隻有訓練和比賽好不。】
三月被罵了也不生氣,他笑眯眯地點點頭【是啊,所以你這次和我一起好不好?】
【哼】福福傲嬌地扭過腦袋,兩雙小手不經意間牽到一起【既然你這麼誠心地邀請我,那我也不能不答應你吧。】
小雲老師帶著幼崽們複習之前比賽的時候園長教過鍛煉體能的體操。跳完之後,就宣布幼崽自由活動。
她走到一片樹蔭裡坐下,旁邊早早地坐著一隻小幼崽,她抬起頭:“今天你沒有問我的意見可不可以坐這裡。”
她的清透的瞳仁直直地注視著雲錦書,雖然才與她相處短暫的幾天,但雲錦書發現,這個幼崽總是這樣注視著彆人的眼睛。
是在看什麼嘛?是在意彆人對她的看法,還是想要看透彆人赤誠的心?
雲錦書同樣注視著她,她向這個此刻安靜的坐在樹下的幼崽抱怨:“你昨天都嚇到我了,還把教室裡搞得一團糟,你也沒和我道歉!”
橘子眨巴兩下眼睛,“小雲老師,你說什麼?能再給我說一遍嘛?”雲錦書力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臉,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留下一道紅痕:“小小年紀,控製不住自己的血脈之力也就算了,耳朵還不行了?”
短短的幾句抱怨,橘子的眼眶卻紅了,大腦像在放炮炸似的,炸得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
她不懂,這種感覺叫委屈。
今天早晨媽媽問她,還要來幼兒園嘛?她知道她昨天在幼兒園發脾氣的事情了。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問,隻是一臉平靜地問她:還要去幼兒園嘛?又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她好像把她當作了一個需要特殊對待的幼崽,不但是她,姨媽也是,大家都是。
她再怎麼胡亂地發脾氣,再怎麼把家裡的東西砸壞,收獲的永遠隻是一聲喝止和那種刺得她的心血淋淋的無奈的眼神。
她嗷嗷大哭,聲音很難聽,鼻涕眼淚蹭地雲錦書身上到處都是,但是她卻頭一次感受到快樂。是因為小雲老師像姨媽批評柚子姐姐那樣批評她了嘛?
雲錦書兩隻手托起她哭得像花貓一樣的小臉,上下揉捏了兩下:“搞不懂你這個小幼崽,被批評了在這裡又哭又笑的。”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去洗把臉...”橘子睜著腫的像個桃核似的眼睛,全身上下洋溢著快樂的粉紅色泡泡:“對不起,小雲老師,對不起,我不該隨便發脾氣!”
她聲音說得很大,說完就從雲錦書懷裡像條小毛毛蟲一樣拱出來,然後捂著臉噠噠噠地跑開了。
雲錦書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小幼崽和她姐姐柚子一樣,笑起來嘴角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想起懂事的柚子,雲錦書直起身環顧四周,與躲在樹後麵的一雙眼睛撞上了,定睛一看,還有長長的白色毛茸耳朵隨風搖動。
她樂地笑出聲,向樹那邊招招手:“柚子,過來啊,躲在那裡乾嘛呢?”
那雙耳朵嗖得一下消失在樹叢之中,再出現時,耳朵尖泛起了淡淡的粉,藏在一片雲朵似的白色間若隱若現。
雲錦書眉眼溫柔地看著柚子像個小媳婦上轎,扭扭捏捏地從樹後麵挪到了她的眼麵前。
她像包容一切的白雲,就這麼輕輕柔柔地將幼崽抱住,嘴裡一邊碎碎地念叨:“我們柚子最好最能乾了,小雲老師說什麼都積極的不行,小雲老師最愛你了!”
就這樣聽著小雲老師說話,剛剛翻江倒海般的酸澀瞬間又風平浪靜。
小雲老師才不會被搶走,她剛剛可說了最喜歡我了!
快到放學的時候,雲錦書默默觀察了幼崽們各自的進度。
除了橘子堅持不懈地在挖洞,其他人似乎一動也沒有動,向三月打聽了一下,卻得到要保密的回答。
吃了個閉門羹的雲錦書正裝模作樣地垮著一張臉坐在學校大門口,期待有崽來安慰安慰她。
一個兩個都視而不見地徑直從她麵前走過,除了那句“小雲老師再見!”連一句多餘的也沒有。
這邊是嘻笑打鬨的和諧氛圍,無人在意的園長辦公室,辛達爸爸正與園長分坐桌子兩端,氣氛陷入了冷凝的僵局。
“華徳,辛達今天這個轉學手續,我要辦下來。”
“辛朗,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嘛?而且,”話還沒說完,就被辛朗無情打斷,“其他的不用你管,隻要你今天給我辦就行了。”
他痛心疾首地看著他,“我本來是你看在你的麵子上把他送過來的,現在你看看,這個幼兒園讓新來的那個老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他深呼一口氣,壓下想要咆哮而出的內心的怒火:“總之,辛達的訓練不能耽誤,你快點給我弄,不然這個老朋友不做也罷。”
說罷,他就眼睛一閉,雙手抱胸地坐在椅子上,呈現一副拒絕交流的架勢。
園長苦笑一聲:“原因呢,你總要告訴我具體原因吧!”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起它仿佛點燃了炸藥的最後一根導線,辛朗把桌子敲得砰砰作響,就像一隻四處噴火的恐龍:
“辛達昨天跟我撒謊了,而且他頭一次表現出了不想比賽的架勢!肯定是在幼兒園那個老師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他才這樣的!”
“要不,要不你把那個長得弱不垃圾的女老師辭退了,我們辛達就繼續在這裡上學。”
像是找到什麼絕佳的好方法,辛朗臉上的褶子都笑得展開了。
園長本來還不著急,一聽要把他的孵蛋救星趕走,也急了。
他一把從椅子上跳起來,把辛達爸爸往門外推搡:“想趕我們小雲老師走,你走,你現在就走!”
辛達爸爸勝券在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是,就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到底給你們下什麼藥了?
無情的大門在他眼前關上,他打算先帶辛達回家自己訓練幾天,找幼兒園的事情再問問他媽媽。
走出校門,他還不忘回頭惡狠狠地瞪一眼塗的五顏六色的招牌,反正這個幼兒園是不能再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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