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盛明正在他姨太太的小公館裡分戒指,“都有,一人一個。”
姨太太們上前拿了,嘴上卻不高興,“這都不一樣大,三少爺偏心。”
杜盛明一個頭兩個大,指著自己腫起的臉道,“為了給你們買這些戒指,老子還挨了打,不要拉倒,一個個戴的都那麼難看,手指全豬蹄子一樣,還沒程樂天一個男人戴的好看……”
“哎呀,二少爺。”一個姨太太正比劃著,瞧見了站在門口背著光的杜雲棠,嚇了一跳。
杜盛明聽到‘二少爺’,氣惱道:“就是杜雲棠那王八蛋打的!”
“我是王八蛋,你是什麼?”杜雲棠已走到了杜盛明身後,杜盛明跑都來不及跑,領子就被杜雲棠拽住了,忙搓手討饒道:“二哥我錯了,我胡說八道我嘴上沒把門。”
杜雲棠神情淡淡道:“確實,欠收拾。”
杜雲棠二話不說,當著五個姨太太的麵開始揍杜盛明,姨太太們叫得此起彼伏,又一個都不敢上去攔,因為不落忍全都躲得遠遠的。
“二哥饒命啊!”杜盛明抱頭鼠竄,又因為實在體力有限,被杜雲棠堵到了桌子底下,痛哭流涕道,“二哥我不敢了。”
“你不敢?”杜雲棠身上因為高強度運動出了點汗,身上的大衣倒還絲毫不亂,一腳往杜盛明撅起的屁股上招呼,杜盛明‘嗷’的一聲,顧頭不顧尾,趴在地上哀哀哭泣,“二哥,我真的不敢了。”
“出來。”杜雲棠蹲下身,對著抽噎的杜盛明獰笑道,“你不出來,我一把火把你這公館</燒了。”
方才姨太太們事不關己,全圍在遠處瑟瑟發抖,現在與她們有關了,一個接一個喊出聲了,“三少,你快出來呀!”
杜盛明心道:娘希匹,幾個小娘們一個都靠不住,全他媽要爺死。
杜盛明委委屈屈地爬出來,頭剛從桌子底下冒出就被杜雲棠薅住了,又是哭得驚天動地。
杜盛明一路被杜雲棠打回杜家,成了一道漂亮的風景線。
“爸,救命啊爸!”杜盛明連滾帶爬地跑進杜家,看到杜老爺子跳起來就往他身後鑽。
杜老爺子見他鼻青臉腫頭發淩亂,怒道:“怎麼回事,誰打的?!”
“我打的!”杜雲棠走進屋,他進了屋把大衣脫了,又將西裝又脫了,邊解襯衣的扣子,對臉色鐵青的杜老爺子道,“我原本是想宰了你的姨太太,但一想,女人沒了你還能再找,思前想後還是將你的兒子宰了,你會稍稍心痛一些。”
杜老爺子氣得腦袋上能出氣的恐都要冒煙了,臉色脹得紫紅,“逆子!逆子!他是你兄弟!”
“程樂天是我朋友,”杜雲棠把袖口捋到手腕處,露出結實的胳膊,“我今天就讓你看看,動我朋友的下場。”
杜老爺子一共有三個兒子,他的大兒子杜永源二十多年前因為飛機失事,一家三口都沒留下,杜老爺子隻剩下了兩個兒子。
二兒子杜雲棠既有才乾又有手腕,除了缺少一點魄力,堪稱完美。
三兒子是個文不成武不就廢物,但好在今年給他整出了沒出生的小孫子。
兩個兒子各有各的痛處,也各有各的好處。
但現在二兒子在他麵前摁著老三打,老三哭嚎求饒,求他這個爸施以援手,他卻毫無辦法,拄著文明棍重重地敲擊地麵,“杜雲棠,你要逼死我這把老骨頭才甘心嗎?!”
“那你呢?你要逼死程樂天才甘心嗎?”杜雲棠也終於打累了,拽著還在嗷嗷大哭的杜盛明,眼神又冷又利,“你兒子的命是命,彆人的命就不是命?”
杜老爺子雖然也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卻還是不服,“我給他找個媳婦,有什麼不好?”
聽到‘媳婦’這兩字,杜雲棠就來火,回頭又給了杜盛明一拳,轉頭對杜老爺子含笑道:“那我也給您找幾個媳婦?我知道您偏愛表子,含煙巷那有幾個跟您差不多歲數的,退了休也沒地過活,都送過來給您了。”
他雖是含著笑,杜老爺子卻是背脊都發抖了,杜雲棠此刻的模樣與杜老爺子的父親,老杜先生真是如出一轍。
杜家兩百多年基業也並非一帆風順,亦是有起有伏,到老杜先生那時候已經很艱難,老杜先生毫無底線,乾一些不法的勾當才重新又起了家。
那時杜家彆說是棉城,在整個大陸都可以算得上是呼風喚雨。
也許是做多了缺德生意,老杜先生膝下子嗣單薄,隻留下一個偏向於木訥的杜老先生,杜老先生守成不易,經營杜家到現在無功無過,就是為下一任繼承者犯愁。
雖他自己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材,卻對人材也有自己的鑒彆。
杜雲棠當然是好,隻可惜小時候受了西方那些什麼愛與和平的教育,偏向於溫文儒雅紳士一流,杜老先生深以為憾,認為要當一方巨鱷必定要狠,杜雲棠不狠,至多與他一樣,做個守成之主。
今日杜老爺子終於感受到了杜雲棠身上的狠勁。
穿著文明西裝,受著西式教育,杜家人狠辣的血脈也還是在杜雲棠身上覺醒了。
杜老爺子沒想到他多年打壓杜雲棠也沒激出的血性,竟由一個小小的戲子給激發出來了,心中不知是喜大過於悲還是悲大過於喜。--
杜老爺
子深吸了一口氣,“雲棠,這件事是我錯了。”
杜雲棠鬆了手,杜盛明頭往後一仰,磕在台階上‘咚’的一聲,又是嗚嗚嗚地哭。
杜雲棠站起身,因站在台階上顯得格外高大,整個杜家都在他腳下一般,他冷道:“您老了,杜家該換個人管了。”他不是以征求的語氣,而是宣布,是命令,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這就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杜老爺子張了張口,竟是露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笑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