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從暗轉明,是個半大不大的少年,看上去頂多也就是十六七歲的模樣,樣貌與範宣也有些相似,一身華貴的紫袍,貴氣逼人。
範宣認識他,懨懨地道:“大哥。”
薛樂天明白了,這是範宣的堂哥範丹,於是起身道:“大郎。”
範丹擰著眉進來,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薛樂天,卻是理也不理,上前抓了範宣的手,範宣猝不及防地被他抓了手,驚的想往後縮,範丹見他手背微紅,立即對薛樂天喝斥道:“你做什麼打他!”
範丹對這個三弟從小就很喜歡愛護,範宣的娘懷著範宣時,範丹就送了許多好東西給範宣,天天盼著家裡多個三郎。
可惜三郎一出世就傻了。
不僅傻,大了還怕人。
範丹心疼喜愛這個弟弟,一年也至多見一回,見範宣離了席,忙過來看他,卻是正巧看見薛樂天在打範宣的手,一時怒不可遏,薛樂天是什麼身份,一個破落戶,就算範宣是傻了,也輪不到他來作踐!
薛樂天強忍著不悅道:“我同他鬨著玩。”
範丹不假思索道:“憑你也配!”
薛樂天雖打定主意在人前絕不流露對範宣一絲一毫的嫌棄,但他畢竟還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加上範宣待他百依百順,更是助長了他的脾氣,當下也惱了,騰得起身道:“我不配,大郎一定配了,那你陪他玩吧!”說罷,甩袖要走。
看不懂兩人之間暗流的範宣見薛樂天起身要走,慌張地抱住了他,他個子要比薛樂天高小半個頭,力氣也大,一下就把薛樂天抱在了懷裡,急赤白臉道:“哥哥,不要走!”
範丹一聽範宣竟然叫薛樂天哥哥,頓時也怒火上湧了,抬手去拉範宣,恨鐵不成鋼道:“你叫他什麼,你昏了頭了,他是你哪門子的哥哥!”
範宣一直厭惡生人,範丹算他認識的,他也就忍了範丹人在這兒,範丹還來拉他,他立即惱怒道:“彆碰我!你是個壞的!”回頭又去‘哄’掙紮的薛樂天,“哥哥,我們回去,我就說外頭壞人多。”
“你……”範丹被說成了是個‘壞’的,氣得要命,又不能對範宣發火,放了手轉頭去拽薛樂天,“好啊,是不是你這破落戶教壞了三郎!”
薛樂天本是想一走了之,聽範丹說了‘破落戶’這三個字,徹底惱了,冷著臉從範宣抱他的縫隙中給了範丹一腳。
“哎呦!”範丹猝不及防地被他用了猛勁踢到小腿上,氣道:“你還動手!我今天非教訓……”
“哎呦!”範丹又是一陣慘叫,卻是範宣忍無可忍,回過身纏住範丹揍他,範宣本就是發起脾氣來瘋頭瘋腦,加之生得結實高大,範丹又不想對幼弟動手,一味地隻是防守,竟是被比自己小了三歲的範宣揍得起不來身。
範宣根本沒有什麼對堂兄留手的心思,暴戾地捶打著範丹,“我打死你呀!”
範丹抱著頭躲閃,氣恨道:“三郎,你糊塗了!我才是你大哥!”
範宣揮舞著拳頭猛捶,氣得臉都紅了,‘大哥’對他來說就是他爹教他對範丹的稱呼,實際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連他的布老虎都比不上呢,這樣的‘大哥’也敢對他的哥哥大聲說話,那豈不就是找揍?
薛樂天站在一旁,見範宣占了上風,虎虎生威地押著範丹暴揍,打的範丹毫無還手之力,好整以暇地整了整淩亂的衣領,放心地觀賞兄弟鬥毆。
這一場架一直打到春元來了才叫了人一起來拉開,拉開時,範宣發冠衣服都亂了,掙脫開仆人的手撲向了薛樂天,薛樂天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人,兩人抱在一處又是一朵並蒂蓮。
“大郎,你的臉!”春元驚愕地望著範丹紅腫青紫的臉孔,“這可如何是好!怎麼動了手?”
範丹嘴裡冒著血氣,推開扶著他的仆人,手指用力指向薛樂天,怒道:“此人心思毒極了,必定要將他趕出去!”
“你才趕出去!”範宣大喊道,神情很激動,抱著薛樂天,又是要發瘋的模樣。
春元忙拉著範丹道:“大郎,彆說了,三郎要生氣了。”
範丹見範宣眼中赤紅,激動萬分的模樣,心裡半點不恨範宣方才痛打了他一頓,卻是擔心範宣被薛樂天哄騙,眼神凶狠地射向了薛樂天。
薛樂天高傲地一抬下巴,眼神也很不客氣,還帶了點得意的譏諷炫耀。
“你——”範丹氣得又要說話,被春元輕拍在背部,小聲急速地勸住,眼睜睜看著範宣纏抱著薛樂天,連體嬰一樣地走出去。
春元也不叫範宣回席了,吩咐了轎夫讓他們先把範宣與薛樂天送回去,正合範宣的意,抱著薛樂天生怕他跑了,急匆匆地上了轎子,“快走快走。”
轎夫們也不耽誤,立即抬起了轎子。
範宣怕薛樂天真的會走,摟著薛樂天的肩膀,驚慌得像受了驚的雀鳥,左顧右盼。
薛樂天拍了拍他的手,範宣緊張地抬了頭,卻見薛樂天低下了頭,湊到他耳邊極小聲道:“沒心肝的東西……打得好。”
範宣眨了眨眼,抬起臉,對上薛樂天明亮帶笑的眼睛,心裡的一塊烏雲頓時散了,彎起了眼,也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