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五步蛇。”李大娘說出這蛇時,麵容悲切,甚至有些頹廢。
林溯猛的抬眸,不可置信地看了李大娘一眼,而後對花滿樓道:“ 五步蛇毒性極強,現在開藥方再煎藥服用已經來不及了。不知公子可有種植半枝蓮?”
“你是說韓信子?有的!”花滿樓連應。
“ 勞煩公子取一株半枝蓮,洗淨搗爛絞汁。”林大夫快速說出應急計劃,“ 李大娘,您現在立即去東街中段的德濟堂找夥計送一瓶黃酒過來。若是問起,便說是一位姓林的姑娘讓你來拿的。”
“救人如救火,還請您快些。”林溯抬眸看了眼李大娘,催促道。
“ 哦,哦。”李大娘終於緩過神來,腳步飛快地往德濟堂奔去。
這時,花滿樓已經取好一株半枝蓮洗淨,用不知哪裡拿出來的白玉杵臼,正搗著。
兩人都在忙,林溯也沒閒著,取出隨身的銀針,一一刺入女童身上幾處大穴。太素九針靜脈圖與人偶圖林溯再熟悉不過,就像印在了靈魂裡。哪怕隔著衣服,林溯手下的銀針依舊不差分毫地刺入脈穴之中。
這孩子已經意識模糊,想來剛剛被咬時要麼是沒當回事,要麼就是太過著急,牽著孩子跑過來,刺激了血液流通,半路昏了過去。
可不管怎麼樣,毒素委實蔓延地有些過快。
林溯以銀針封穴,護住心脈與內腑。而後又以自己的特殊內力,探入女童體內,為其逼出毒血。
許是母愛激發了潛力,李大娘的腳程飛快,德濟堂的夥計這一句都是被李大娘拽著過來的。
“東,東家?”夥計氣喘籲籲,有些驚疑。東家不是來這裡買花嗎?怎的要黃酒作甚?
林溯也沒空跟他解釋。逼出毒血後林溯又施針封了女童手上的血脈,使傷口處不再流血不止。接而接過花滿樓搗好的半枝蓮,又拿過夥計手中的黃酒,調少許溫服,取出藥渣敷在了傷口處。
這一番忙活下來,女童的臉色已是好上不少。李大娘雖然不通醫術,但也知道自家女兒命保住了。
更何況,在林溯收針後,花滿樓也搭了脈。朝林溯微笑:“ 姑娘醫術精湛,花某自愧不如。”
這一句話,可算讓李大娘的心徹底放在了肚子裡。而後朝林溯連連道謝:“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大娘你快起來,”林溯收起剛剛的一身清冷,又是原先溫和如水給人沐浴春風之感的林姑娘,“ 治病救人,乃是我們身為醫者應做的本分。”
說著,林溯看了眼女童,又道:“ 大體的蛇毒已經逼出,體內還有些許餘毒。五步蛇毒性猛烈,不可小覷,我開個方子,再服用幾日吧。”
“好,好,好。”
見識到了林溯的本事,李大娘哪有不應的道理?連連稱好。
見此林溯微微一笑,轉眸對花滿樓說:“ 花公子,可否借筆墨一用?”
“稍等。”花滿樓微微欠身,上了二樓的書房去給她取筆墨。
筆墨取來,林溯提筆寫下方子。
半邊蓮、白茅根、生地各一兩,黃岑、黃連、黃柏、丹皮、全蠍、川貝各三錢,青木香、生大黃各七錢,許長卿後下五錢,夏枯草四錢,蜈蚣三錢。
林溯見孩子的手部紅腫,明顯是火毒偏重,遂又填了梔子、知母各一錢。
寫完後,林溯把藥方給了夥計,讓他帶李大娘去取藥。
可誰知,兩人回來時,李大娘手裡隻有幾兩觀音草。
林溯:“……”
——什麼鬼!
花滿樓倒是懂了,去後院又取了好幾株新鮮的半枝蓮,贈與李大娘。後者千恩萬謝地抱著孩子和藥回家了。
“怎麼回事?!”林溯擰眉,問向夥計。
她藥方上的藥材一個都沒有,半枝蓮還是花滿樓送的。
“ 東家,我帶著李大娘回了藥堂。可是抓藥時李大娘說,自己沒那麼多藥錢。趙大夫得知了前因後果後,把您的方子扣在櫃台,隻取了幾錢李大娘買的起的觀音草。”
“……”林溯默了一瞬。確實,早前就看出這李大娘生活拮據,但她也沒想到連藥錢都付不起。
“ 是我忘了,應囑咐你告訴賬房先生,免了藥錢的。”林溯歎氣。
花滿樓聞言,倒是一笑。手中折扇輕搖。“ 姑娘醫者仁心。但李大娘家中有六個孩子,她性格要強,你今日免去她幾兩銀子的藥錢,來日她必定會省吃儉用,誓要還上的。”
“對對對,”夥計在一旁連連點頭,“ 趙大夫也囑咐小的給你帶句話,他說——‘一家有一家的過法兒,也藥方也是’。”
“……趙大夫說的對。”沉默幾瞬,林溯不得不反省一下。
她向來不缺金銀,衣食住行也從不虧待自己。剛出深山時,所遇見傷患,不是不差錢就是因為她剛出深山包裹裡帶了不少藥材,所以從未想過藥錢的事。
她剛剛所開的藥方,裡麵有好幾味藥雖說不貴,但在一些人家眼裡,也是一月甚至好幾個月的開銷了。
也是因為這樣,李大娘明知五步蛇蛇毒毒性猛烈,卻依舊來找花滿樓而不是去她的德濟堂的原因吧?
林溯垂眸。
這醫道一事上,她還有的學啊。
林大夫醫錄:觀音草,半枝蓮各十兩,以水煎服。雖藥效慢了些許,但亦可清蛇毒。